夜露深重,呼嘯的寒風嗚咽著卷起地上的殘枝落葉,讓寂靜的寒夜更加蕭瑟。
趙明成放下窗簾,起身走出了馬車。
“老爺,您別下車,萬一著涼……”車夫見趙明成下車,便開口阻攔。
趙明成沒停下下車的動作,擺擺手示意車夫不必再說。
發絲和衣裳都被夜風吹拂得有些凌亂的謝妧迎借著些微弱的月光勉強看清了他的臉。
頓時,謝妧迎的臉色陰沉下來,被黑暗籠罩著的眼眸里是深不見底的憎怨恨。
“謝良媛。”趙明成主動開口象征性地福了福身子,“冬夜寒冷,若您不介意,趙某可以讓馬車送您回去。”
謝妧迎冷哼一聲。
她抬手理了理發髻,將發簪扶正。
“趙明成,我現在這副模樣不就是你們希望看見的嗎?心里若是樂得開了花,面子上也不必這么惺惺作態。”
趙明成心下一沉——謝妧迎果然全部知道了。
此刻她不顧時辰已晚也要用這副狼狽的樣子跑出來,多半是已經與燕徹執決裂,要回謝家。
趙明成的面色卻依舊波瀾不驚,語氣里也沒有沒謝妧迎出言諷刺而有的惱怒:“若是不想回東宮,送謝良媛回謝府也可以。”
“裝模作樣給誰看?”謝妧迎冷哼了一聲,聲音里的諷刺更甚,“上了你們趙府的馬車,怕是活不過今夜!”
語罷,謝妧迎干脆利落地轉身,姿態依舊高傲,絲毫沒有要領趙明成這份“好意”之情的意思。
車夫看向趙明成,問:“老爺,您上車,咱們回家吧。”
謝妧迎的年紀,和趙玉珠應當差不多大。
都是養女兒、做父親的人,縱然他趙明成在官場沉浮浸淫多年,也依舊沒能鐵石心腸到如今看到謝妧迎這失魂落魄的模樣,能在心中毫無動容。
“我自己駕車去裴家吧,你去暗中跟著她,直到看見她進了謝府再回來。”趙明成終究是沒能忍住,撩開前簾對車夫道。
車夫應下,悄悄跟了上去。
中間耽擱這么些時候,到裴家時的確有些晚了。
裴川愛茶,所以裴家常年飄著茶香,但自從裴逸麟病了后,這彌漫的茶香就被濃郁的藥草味道掩蓋了,或者是因為再也無人有心品茶,索性干脆不泡了,才能叫藥味更肆意地飄蕩開來。
侍女端上一杯溫熱的白水,穩穩當當地放在裴川與趙明成二人間的桌上。
“讓明珠與逸麟多呆一會吧。”趙明成抬起水杯,“剛好用這些時間,與您說說目前的狀況。”
不過數日,裴川看著卻是一天比一天蒼老。
打算血濺金鑾的前夜,或許是他最后精神抖擻的時候,往后的每一日,似乎他都在透支自己的血氣,逼著自己等待不知何時才能醒來的裴逸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