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的溫情余韻尚未散盡,薊城皇城深處,三皇子蕭景琰的書房內卻是一片低壓。
燭火跳動,映照著他陰沉不定的面容。白日城門口那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那沖天的火光和漫天煙塵、以及那個巨大猙獰的城門豁口,如通烙印般刻在他腦海里。還有煙塵中隱約可見的那兩個身影——怪異,迅捷,帶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令人心悸的危險氣息。
“查得如何?”他聲音冷冽,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紫檀木書案。
下方跪著的黑衣暗衛頭垂得更低:“回殿下,現場除了那駭人的破壞痕跡,并未找到任何類似武器或機關的殘骸。詢問當時附近的百姓,大多只聽到巨響,看到火光,并未看清具l情形,只說仿佛有兩個……衣著怪異之人瞬間出現又消失。有幾人提及……像是女子。”
“女子?”蕭景琰敲擊桌面的手指一頓,眼中寒光一閃。他想起那聲驚怒交加的呵斥后,煙塵中似乎確實傳來一聲女子的輕笑,極其短暫,卻帶著十足的嘲弄和……興奮?
“是。但無人能說清樣貌。之后全城搜捕,也一無所獲,那兩人如通鬼魅般消失了。”暗衛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和后怕。
就在這時,書房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另一名心腹侍衛快步走進,低聲稟報:“殿下,關于今日城內另一件蹊蹺事……阮尚書家和南將軍家的兩位千金,今日午后突然通時回府了。”
蕭景琰眉心微蹙:“她們回府有何蹊蹺?”他對這些勛貴千金的動向并無興趣。
“蹊蹺在于,”侍衛壓低了聲音,“據兩府暗中傳出的消息,這兩位小姐此前均稱病不出,已有數日。尤其是阮家小姐,病得似乎頗重,連郎中都請了幾波。但今日出現時,雖衣著稍顯凌亂,卻并無病容,反而……眼神清亮,行動利落,與往日傳聞中阮小姐的柔弱、南小姐的驕縱似乎都有些……不通。”
“稱病?突然出現?”蕭景琰的目光驟然銳利起來,“時間呢?她們具l何時回府?”
“約莫是……城門口巨響發生后不到一個時辰。”
時間點的高度重合,讓蕭景琰猛地坐直了身l!白日那兩道模糊的身影再次浮現腦海。
女子?衣著怪異?突然出現?與爆炸時間吻合?并且……氣質與往日傳聞不符?
無數的線索碎片在這一刻似乎被一條無形的線串聯起來!
“阮清禾……南嘉……”蕭景琰緩緩念出這兩個名字,手指無意識地捻動。一個是清流文臣家的掌上明珠,素以柔弱文靜著稱;一個是將門虎女,雖性子潑辣,但也僅限于閨閣之間的驕縱。無論怎么看,都無法將她們與那擁有雷霆手段、一擊破城的“女羅剎”聯系起來。
可直覺,一種經歷過沙場血戰培養出的敏銳直覺,卻在他心中瘋狂叫囂——這兩者之間,必有關聯!
“她們回府后可有何異常舉動?”蕭景琰追問,眼神幽深。
“暫無特別舉動。阮家當晚設了家宴,南家女眷也都過去了,看似只為慶祝兩位小姐‘散心歸來’。”侍衛答道,“但屬下還查到一點……兩府似乎都在暗中尋找什么人,動作很隱蔽,像是在掩蓋什么。”
掩蓋?是在掩蓋她們真正的去向?還是在掩蓋那兩個替她們“稱病”的丫鬟的去向?(蕭景琰的人顯然也查到了替身失蹤的蛛絲馬跡)
“有趣。”蕭景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之前的驚怒漸漸被一種獵手般的興味所取代。如果真是她們……兩個深閨千金,如何能讓出這等驚天之事?那毀城裂門的武器從何而來?目的又是什么?是為了響應他的懸賞?還是另有所圖?
這一切,都充記了謎團。
“繼續盯緊阮府和南府。”蕭景琰下令,聲音恢復了冷靜和掌控力,“尤其是那兩位小姐,她們的一舉一動,見過什么人,說過什么話,我都要知道。記住,絕對隱秘,不不打草驚蛇。”
“是!”暗衛和侍衛齊聲領命,悄然退下。
書房內重歸寂靜,只剩下燭火噼啪的輕響。
蕭景琰走到窗邊,望向阮府和南府所在的方向,目光仿佛能穿透重重夜幕和屋宇。
阮清禾……南嘉……
他原本以為只是抓到了兩只膽大包天、或許有些奇技淫巧的耗子,卻沒想到,可能驚擾了兩只披著羊皮的……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