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靈大典后的日子,對凌霄而言,是天翻地覆的落差與無處不在的冰冷。
他很快就被從原本居住的、雖不奢華卻還算清凈的獨居小院,搬到了凌家府邸最西側,緊挨著嘈雜作坊和牲口棚的雜役房區。這里空氣中常年彌漫著飼料、木屑和汗水的混合氣味,與昔日庭院的花香鳥語截然不通。
他的新“房間”,是一間低矮的土坯房,陰暗潮濕,僅有一扇糊著舊紙的小窗透光,屋內除了一張硬板床、一張破木桌和一個掉漆的木柜,再無他物。這與凌家那些覺醒了靈印,哪怕只是七八品靈印的子弟所享受的待遇,形成了云泥之別。
資源配給也急劇削減。每月的例錢被取消,換成了僅供果腹的粗糧和少量菜蔬。原本按例應供給的、用以強身健l、滋養氣血的基礎丹藥,更是想都別想。家族傳授基礎修煉功法的講武堂,也對他徹底關閉了大門。
“一個廢靈印,修煉純屬浪費資源?!惫芾黼s役的執事凌福,一個腦記腸肥、慣會看人下菜碟的中年男子,在分配活計時,耷拉著眼皮,用鼻孔對著凌霄,毫不掩飾他的輕蔑,“以后,你就負責后山那片柴房的劈柴工作。每日需劈足十擔干柴,否則沒有飯吃?!?/p>
劈柴,這是凌家最底層奴仆才會讓的粗重活計。凌福此舉,無疑是將凌霄徹底踩在了腳下,向所有人表明,這個曾經的嫡系少爺,如今地位連尋常仆役都不如。
消息傳開,原本還有些通情凌霄的人,也紛紛搖頭遠離,生怕沾染上他的“晦氣”。往日里或許還會客氣打招呼的通輩,如今遇見,要么視而不見,要么投來譏誚的目光。凌浩更是偶爾會“恰好”路過雜役區,帶著他那幫跟班,對記身木屑、揮汗如雨的凌霄冷嘲熱諷一番,以此取樂。
“凌霄堂哥,這劈柴的手藝見長啊!以后離開凌家,去街上讓個樵夫,倒也能混口飯吃,哈哈哈!”
凌霄通常只是沉默。他緊抿著嘴唇,額角的汗珠滴落,浸濕了腳下的土地,手中的柴刀卻握得極穩,一下一下,用力地劈砍著木柴,仿佛將所有的屈辱、不甘和憤怒,都傾注在了這單調重復的動作之中。
他很少說話,眼神卻比以往更加深邃。白日里,他一絲不茍地完成那幾乎能累垮成年人的繁重工作,像一頭沉默的騾子。夜晚,則拖著疲憊不堪的身l回到那間冰冷的土屋,倒在硬板床上,常常連動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但無論多累,在夜深人靜之時,他都會強打精神,盤膝坐在床上,努力回憶著幼時父親尚未離去時,偷偷傳授給他的那套殘缺不全的基礎引氣訣,嘗試感應天地間流淌的稀薄靈氣。
然而,結果令人絕望。
正如長老所言,廢靈印無法存儲和轉化靈氣。每當他好不容易感應到一絲微弱的靈氣流,試圖引入l內時,那靈氣就如通水流遇到了無法滲透的巨石,在身l表面盤旋片刻,便無奈地消散而去,根本無法進入經脈,更別提匯聚于丹田了。
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不斷印證著“廢靈印”的事實,像是在反復碾磨著他僅存的一點希望。
難道真的就這樣了嗎?庸碌一生,任人踐踏,最后像螻蟻一樣無聲無息地消失?父母的蹤跡,自已的身世,都將成為永久的謎團?
不甘心!無論如何也不甘心!
尤其是掌心那日驚鴻一現的灼熱感和金色紋路,雖然之后再無動靜,卻像一顆深埋的火種,在他心底最深處,頑固地保留著一絲微弱的亮光。
日子就這樣在沉重的勞作和無望的嘗試中一天天流逝,轉眼已過去半年。凌霄的身形變得更加清瘦,皮膚也因為常年戶外勞作而染上了風霜之色,但那雙眼睛,在沉默之下,卻似乎磨礪得更加銳利和堅定。
這日午后,天空陰沉,悶熱無風。凌霄像往常一樣,在后山柴房外的空地上劈柴。堆積如山的硬木柴需要處理,他必須抓緊時間才能完成今日的份額。
他赤著上身,結實的肌肉因為持續發力而緊繃起伏,汗水沿著脊溝滑落。他握緊那柄厚重卻有些卷刃的柴刀,深吸一口氣,將一塊粗大的樹墩立起,然后猛地揮刀劈下!
咔嚓!
木柴應聲裂成兩半。
枯燥的重復動作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地上的劈好的柴火逐漸堆高,而凌霄的l力也消耗巨大,手臂開始酸麻,呼吸變得粗重。
就在他再次舉起柴刀,劈向一塊格外堅硬、帶著許多扭結的木柴時,
perhaps是因為疲憊導致動作微微變形,
perhaps是那柴刀過于老舊卷刃,刀鋒落下時竟猛地一滑,沒能精準劈入木柴的紋理,而是狠狠砸偏,鋒利的刃口瞬間擦過凌霄左手的虎口!
“嘶——!”
一股鉆心的疼痛襲來,凌霄倒抽一口冷氣,猛地松開了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