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然軒客棧內,寂然無聲。
青年緊握床邊的黃梨柱才得以維持身形,頭暈目眩,重影深深。
就算如此,他也面不改色,一如既往的淡漠沉穩。
唯有墨瞳隱有波動。
“為何?”裴觀南注視著棠寧,眼中不解之意甚多,似是不明白自己養大的師妹為何要給他下藥。
棠寧不想與他進行些無關緊要的交流,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里。
“只是一顆安神丹,不會對身體有害。
”雖然這顆安神丹是她專門找一位丹修大能制作的,據說吃了后只需三息便會讓人迅速入夢,睡上半日,效果極好。
棠寧悄然打量他的神色,睫羽微垂,窗外的細風吹拂,月白衣袖翻涌。
性格冷心冷情,空有一副好皮囊罷了。
“你早已準備妥當。
”裴觀南視線落在她的荷包上,精致刺繡蝴蝶翩翩欲飛,煞是好看。
棠寧見他用指骨緊握柱壁,用力到筋脈微曲,便知藥效發作,他無疑是在強撐,倒無妨告知他一部分真相。
權當是為了這十幾年師兄師妹的情誼。
“你不是已經知曉了么?”他呼吸一頓,“要求我帶你下山歷練是為逃跑,裙擺上的藥粉是為制迷幻粉,甚至”他閉了閉眼,“早已與魔族合作,是為了讓我受傷。
”這倒沒有,但棠寧不想解釋,兩人此后不會再見,她轉身。
“為何要救我?”裴觀南注視著她背影,聲音略微沙啞,“既如此厭惡我,為何還要救我?”“還你當初為了讓我活命給我的心頭血,此后兩不相欠。
”兩不相欠?兩不相欠。
裴觀南指尖深陷,柱壁裂痕凸顯,指骨幾乎泛白。
縱使心里有眾多陰暗的情緒,但他還是平靜開口。
“棠寧,你欠我的還不清。
”棠寧才走到門口,腳步頓住,聽到此話怒火中燒,她杏眼圓睜,怒視著他,幾欲噴火。
“怎么就還不清了?我本可自在生長,你把我當做藥材從雪域山帶回來,又封印我本性,要不是你,我何苦這么多年連個御劍飛行都不會!”她看見他瞳孔微縮,呼吸加重,只覺快意。
“我當然恨你,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如若不是你當初給了我心頭血,我不會救你。
”他凸起的喉結急促滾動,似吞咽下灼熱的尖刃,又似瀕死的蝴蝶振翅。
裴觀南臉色驟然煞白,抵抗著藥效早已強弩之末。
-我當然恨你-不會救你她的話貫進耳里,似一把利刃,毫不猶豫的刺進心臟。
裴觀南睫羽輕眨,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視線甚至只是無意識落在某個地方。
原來十幾年的相處在她眼里是囚禁,是窒息,是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