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丞章文
提起前塵舊事,那個老婦人臉上每一根皺紋都擰緊了,好像恨不得要把什么咬碎似的:“我跟你舅公剛成親那陣兒,當(dāng)時賀家那個還是他老子當(dāng)家,就那個所謂的賀老爺,他當(dāng)時還是個小伙子,那時候還沒人看出他和他那個媳婦就壞,壞得人氣得心口疼。”
老人在旁邊拽她:“你少說點(diǎn),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說起來沒完沒了!”
老婦人說得忘情,斷不肯停下,伸著脖子啐老頭一口:“我就要說!小四這事情辦得不地道,我不能瞞著王大姑娘,這娃娃我從小看著大的,我不能看著她跳火坑。”
王婉連忙一把拽住老婦人的胳膊,表情瞬間委屈起來:“姑姥姥,我打小就知道您對我可好!如今誰都不肯跟我說句實(shí)話,我沒了爹爹,弱小又無助,連自己以后怎么辦都不知道。我求求您,跟我說說那賀家到底什么樣吧!”
那老婦人看著王婉的模樣,瞬間便心軟了:“哎喲,這可憐的!姑姥姥今兒一定給你講得清清楚楚的,咱們不要遭了騙!”
“我嫁給你們姑老爺五六年那會兒,村里征兵,說要和北面匈奴打仗,你們姑老爺和村里不少男的被抓了壯丁,留下我一個女人帶兩個孩子。”
“當(dāng)時日子很困難啊,白天要去洗衣服,晚上還要紡線,又擔(dān)心他個死人回不來了。每天過得……這個心就是放不下來。然后那個賀州,就是賀宇他爹,他當(dāng)時怎么弄的!”
“他挑著我們男人不在家,自己沒有生計,就到處睡女人!他就在村里堂而皇之說,你們這些男人在外面死了,跟他睡覺,一個晚上倆銅板。”
說起三十多年前的事情,老婦人依舊是咬牙切齒,恨不得要把嚼碎了一樣。
“倆銅板,就這么兩個銅板,現(xiàn)在哪家掏不出來啊?但是放在當(dāng)時就是壓死了人,孩子要吃飯,公婆要吃飯,家里還能過生活,一個女人能怎么辦?”
“村里不少我這個年紀(jì)的大姐就這么跟他睡了,我是咬著牙挺下來的,我寧可吃樹皮草根也不要跟著他,我嫌他臟。我們這一輩不少女人心里是恨的,真的,除了恨就是恨!”老婦人說著,眼圈已經(jīng)紅了。
王婉深覺匪夷所思:“征兵,既然是征兵,為什么賀州不用去?”
“他花了錢,打通了關(guān)系……”老婦人擦擦眼淚,“造孽啊,他自己不去,還在村里欺負(fù)女人,真是造孽的壞人!”
“那,那后來姑老爺回來了,那些男人要揍死他了吧?這么可惡的家伙!”
老婦人一撇嘴,幾乎要哭出來了:“婉兒啊,傻姑娘啊。怎么可能呢?你姑老爺這些壯丁回來了,那個賀州就請他們喝酒,顛倒是非,說是有人求他,非要跟他睡覺,他是看在鄉(xiāng)親份上幫忙的。那些男人跟他喝了幾頓,就消了氣。”
“……”
“那些混賬男人,同賀州消了氣,回家去打自己的女人,罵她們沒有用,連一家子的飯都賺不出來,還要去做丟臉事。”
“姑姥姥跟你說句實(shí)話呀,丫頭。沒人疼你的,沒人會疼你的,甭管那些人說了啥。等到你累了,你委屈了,你遭了難,你就這么打眼一看,沒人會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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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丞章文
“你這話……”姑老爺在一旁嘀嘀咕咕,倒也沒能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