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馬克洛夫長長地、極其緩慢地嘆了口氣。
這聲嘆息,沉重得仿佛承載了歲月所有的重量和無奈。
他走到書桌后,沒有坐下,只是扶住了桌沿,目光并沒有聚焦在索倫身上。
“……我知道。”他開口了,聲音比索倫預想的更加沙啞疲憊,卻出奇的溫和平靜。
索倫的身體猛地繃緊,那偽裝得幾乎完美的鎮定瞬間出現了裂痕,瞇著的眼睛第一次完全睜開,冰藍色的瞳孔驟縮如針。
‘什么?他知道?他一直知道?不可能。’
馬克洛夫看向索倫,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冰冷的偽裝,看到了他內心深處那個迷茫掙扎的靈魂。
“從你踏進公會大門的那一刻起……你的不安、你的試探、你的計算、你眼底深處那種不屬于那個年紀孩子的冰冷和審視……我就知道你不只是無家可歸那么簡單。”
索倫如遭雷擊,全身僵硬地釘在原地。
雨水帶來的冰冷瞬間被心底涌起的更大寒意取代,‘他一直……知道?那他為什么……’
“那為什么不揭穿我?為什么還對我關心……為什么。”索倫的聲音第一次透出失控的沙啞。
“——為什么還要對你好?”馬克洛夫替他說完,臉上浮現出極其復雜的、近乎悲憫的笑容,那笑容刺痛了索倫。
“因為,孩子……”他站直身體,矮小的身影在燈光下卻像一座沉默的山岳。
他用那雙包容了公會所有黑暗與光明的眼睛,直視著索倫冰藍瞳孔深處竭力壓制的風暴,一字一句,清晰而鄭重,“無論你來自何方,背負著怎樣的使命,帶著何種身份踏入這個門檻……”
馬克洛夫的聲音并不高亢,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力量,“——從你叫我爺爺、從你為拉克薩斯擋下那次任務偷襲、從你在基爾達斯考核中拼死也要證明自己、從你為公會完成一個又一個艱難任務的那一天起……”
“……你,索倫·睿斯托姆,就早已是老夫認可、并愿意豁出一切去守護的……家人。”
“家人之間……需要理由嗎?”貫穿整個動漫最不講道理的名言。
轟——!!!家人兩個字,帶著馬克洛夫毫無保留、沉淀了六年之久的厚重信任與溫暖,如同索倫最純粹的重力魔法,精準地、毫無阻礙地轟擊在索倫靈魂深處那堵早已搖搖欲墜的冰墻之上。
他以為揭穿身份是背叛,是攤牌,是孤注一擲,卻沒想到,迎接他的是老頭子不講道理的……擁抱,不需要理由,不問出身,不懼傷害。
那堵高墻徹底崩塌了,偽裝了六年的冰冷外殼片片剝落,暴露在老頭子溫暖而悲憫的目光下,劇烈顫抖起來。
‘算什么。’索倫的嘴唇微張,想說什么,喉嚨卻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冰藍色的眼睛里,一層茫然的水汽迅速彌漫,然后不可抑止地凝聚、滾落。
他猛地低下頭,肩膀無法控制地開始微微顫抖,不是恐懼,而是某種積壓了太久、驟然釋放的洪流在沖擊他的身體。
滾燙的液體大滴大滴地砸落在腳下已經形成一小灘的水漬里,和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