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逆著夕陽向東出發。
天空正慢慢鋪展著黃昏。
整個墓碑鎮好似陷入了巨大的祥和里,夕陽為一切都鍍上了金邊,色調暖得仿若要生出火來。
小鎮東側,街邊林立著棺材作坊和石匠鋪。
墓碑鎮之所以會叫這么個不吉利的名字,便是因為這里聚集著新墨西哥最好的棺材和墓碑匠人。
這源于當年的一場“保衛戰”。
簡德和吉賽爾騎馬漫步出小鎮圍欄后不久,便看到了道路兩邊,皆有著大片墓地群。
北側埋著的都是些鎮民,誰家死人了就會往那邊送。
而南側的墳冢和墓碑都有著幾十年的歷史,里面正躺著的都是些小鎮初創時期的“英雄”,他們抵御了幾十年前印第安人部落的侵襲,多數死于箭雨和頭皮切割。
究竟誰是入侵者,誰是保衛者,每個被割頭皮的白人和被鉛彈打死的印第安人,似乎都有著不同的看法。
為了紀念這場堪稱典型的侵略型保衛戰,前林肯縣縣長招募了大批墨西哥偷渡來的匠人,為每個死在戰爭中的“英雄”打造上好的棺材和墓碑,光榮下葬,供子孫膜拜。
那些匠人,在墨西哥時以每年的亡靈節磨練出了精湛手藝,干這種活自然手拿把掐。
從那之后他們留了下來,得益于西部的高死亡率,送葬的手藝也得以傳承,外州人有時候都會選擇從這進貨。
二人進入了一條林間小路。
樹林濃密,林外是無邊草地,新墨西哥雖大,但大部地區都是雪山與紅土高原、平頂山峰與風滾草荒漠,這種水草豐美的地方僅存在于領地東南部。
天光越發暗淡。
二人暫時下了馬,點燃馬脖頸前吊著的騎行用煤油燈。
那是趕夜路的騎手專用的照明工具,比普通煤油燈小些,特殊設計確保了火苗在燈罩里不會亂晃。
整個燈罩有三分之二被鐵皮包裹,使得打出的光芒僅成錐形射向前方,令騎手不至于成為黑夜里的顯眼靶子。
“你的馬兒也挺乖。”吉賽爾上馬,望著簡德胯下那匹皮毛黝黑、四蹄雪白、筋肉矯健的駿馬。
她溫柔地撫了撫溫血馬的頸側,“我這好姑娘名叫伊利亞,你的毛孩子叫什么?”
“男孩。”簡德輕輕一扽韁繩,土庫曼馬隨著搖晃的燈光繼續顛了起來,“我的上一匹馬叫女孩。”
吉賽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名字也太隨意了,你對它都沒有感情的嗎?”
“并非如此。”簡德說,“你想想,親愛的、寶貝兒、爸爸媽媽、孩子,這些稱呼哪一個是名字?不都是我們對親近之人的正常稱呼嗎?”
“好像,有點道理。”吉賽爾說完,抬眼看了看天空,“我們讓馬兒跑起來吧,我可不喜歡趕夜路。”
“悉聽尊便。”簡德嘴角勾笑,“駕!”
馬蹄揚起半濕的泥土與陳年落葉,二人沒用很久便奔出了樹林。
此時春天初綠的草地在眼前展開,摻雜巨石塊的波狀平原向著遠處延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