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四年的冬夜,建業城頭的銅漏聲與江面的浪濤聲交織成一曲沉重的樂章。
寒風呼嘯,卷著細碎的冰碴撲打在城墻上的士兵臉上,也拂過倚在青石板上的陸遜。
他身著一襲藏青長袍,在夜色中幾乎與城墻融為一體,唯有腰間那枚刻著陸家紋章的玉佩,在月光下偶爾閃過一絲微光。
陸遜望著對岸若隱若現的烽火,手中攥著呂蒙送來的密信,羊皮紙上“白衣渡江“四字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仿佛帶著某種神秘的力量,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巨變。
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二十年前,那個在廬江城外目送祖父棺槨入土的清晨。
彼時陸家還是江東望族,陸遜自幼便在詩書禮儀的熏陶中成長,聰慧過人的他深得長輩喜愛。
然而,命運的巨輪無情轉動,戰火的蔓延打破了這份寧靜。
父親在病痛的折磨下日漸衰弱,陸遜永遠記得父親臨終前的咳嗽,帶著鐵銹味的血沫濺在素白的布帕上,就像后來荊州城墻染血的夕陽。
吳侯孫策殞命時,他正在顧雍府上研讀《孫子兵法》,窗外驚飛的寒鴉掠過殘陽,恰似命運轉折的預兆。
家族的重擔驟然落在少年肩頭,他不得不帶著家眷避難吳郡,從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變成了在亂世中求生存的流亡者。
呂蒙的病榻前,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藥味。
病榻上的呂蒙形容枯槁,往日的英氣早已被病痛消磨殆盡,但眼中仍閃爍著對荊州的執念。
就在這時,陸遜卻石沉大海,換來的是孫權的責問詔書。
孫權的責問詔書送來時,陸遜正對著一幅荊州地圖發呆,地圖上用朱砂標記的各處關隘,早已褪去了當年的血色。
那些曾經激烈戰斗的地方,如今在地圖上只是一個個沉默的符號,卻承載著他太多的回憶。
他不明白,為何曾經信任自己的主公,如今卻對自己產生了如此深的誤解。
赤烏七年的秋夜,寒意漸濃。陸遜在病榻上聽到建業城外的更鼓聲,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在他的心上。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他蒼白的臉上,恍惚間他又回到了白衣渡江的那個夜晚,回到了夷陵之戰的戰場,回到了那些激情燃燒的歲月。
彌留之際,他仿佛看見祖父陸紆站在云端,向他伸出手,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
而遠處,夷陵的烽火、石亭的旌旗、建業的宮闕,都化作點點星火,消散在江東的暮色里。
最后一縷月光熄滅時,丞相府的銅鐘悲鳴著敲了九下。
長江水依舊奔涌不息,帶走了一個時代的風云,卻帶不走那些刻在青史里的傳奇。
陸遜的故事,永遠留在了江東的煙雨中,化作后人吟誦的詩篇,化作史書里濃墨重彩的一筆,訴說著那個英雄輩出的年代。
他用自己的一生,詮釋了忠誠與智慧,為東吳的穩定與發展立下了不朽的功勛,成為了江東大地上永不磨滅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