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點點暗了下來。鄉間的傍晚,來得格外早。
最后一抹夕陽消失在地平線下,周圍的田野瞬間被濃重的黑暗吞噬。客棧院子里亮起了幾盞昏黃的燈,將人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平添了幾分詭異。
我的手機再次響起,這次,是陳靜打來的。她的聲音,不再有任何偽裝,只剩下一種壓抑著的,帶著哭腔的哀求。
「姐你到底在哪里?你到底想怎么樣?」
「天黑了,孩子們害怕我們知道錯了,我們不該占你便宜,你快回來吧,求求你了」
聽著她的求饒,我心里沒有半分波瀾。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我依舊用那種彬彬有禮,卻又帶著一絲疏離的語氣,假裝萬分歉意地說:「哎呀,陳靜,真是不好意思。這邊的事情實在太棘手了,看樣子今晚是走不了了。恐怕,要等到明天一早才能辦完?!?/p>
我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聲絕望的抽氣聲。
我頓了頓,繼續用我那“體貼入微”的語氣說:「你們今晚就在客棧住下吧,別擔心,我早就跟老板打過招呼了,房間都給你們留好了,保證安全。住宿費也是先記我賬上。」
沒等她回答,我便掛斷了電話。我知道,這通電話,會成為壓垮他們的最后一根稻草。
果然,陳靜在原地呆立了幾秒后,沖進了客棧前臺。很快,新一輪的爭吵爆發了。
我讓表叔給他們開出的住宿價格,是“一間破舊的家庭房,每晚一千八百八十八元”。
這個價格,對于精明市儈、一毛不拔的陳靜一家來說,無異于割肉。
王浩試圖找老板理論,想砍價,甚至想耍橫。但我那位表叔,也是個中好手。
他只是慢悠悠地吐著煙圈,一臉為難地說:「這位大哥,真不是我不給你們面子。這價格,是林小姐早就定好的‘貴賓價’。她說你們是她最重要的客人,一定要用最好的房間,最好的服務來招待。錢,她已經通過微信預付了一半定金了。你們要是不住,這定金可就退不了了。」
他三言兩語,就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回給了我,還順便給他們戴上了一頂“最重要客人”的高帽子。讓他們有火發不出,有理說不清。
夜里的氣溫降了下來,風一吹,帶著刺骨的涼意。兩個孩子又冷又餓又困,哭鬧著要回家,聲音嘶啞。
最終,為了孩子,他們還是妥協了。我看到王浩從口袋里掏出皺巴巴的幾張鈔票,又和陳靜湊了湊,才勉強湊夠了住宿費的差價,交給了老板。
他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走進了那間破舊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