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半,天剛蒙蒙亮,城市還在沉睡,但東街的早市已經蘇醒。我叫林建國,今年五十五,我的豆腐腦攤,就在這片喧囂中,安安靜靜地迎接著第一縷晨光。
我的攤子不大,一口碩大的保溫桶里,是冒著熱氣的雪白豆腐腦,旁邊幾個小盆里,裝著我親手切的榨菜絲、香菜末、還有用十幾種料熬成的秘制鹵汁。
「林師傅,一碗豆腐腦,老規矩。」
「好嘞!」我應一聲,手里的勺子穩穩地在桶里一劃,一片薄如蟬翼、嫩如凝脂的豆腐腦便落入碗中。撒上蔥花香菜,澆上一勺滾燙的鹵汁,那股子豆香和醬香混合的香氣,立刻就鉆進了客人的鼻子里。
這門手藝,我做了十二年。從下崗后走投無路,到如今靠著這個小攤養活一家老小,我靠的就是兩個字:實在。豆子要用東北的上好黃豆,鹵汁里的香料一樣都不能少。
所以,我的攤前,總是排著隊。
「來一碗。」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
我抬頭一看,是王桂花。她是我們這的老住戶,退休前是小學老師,平時話不多,但幾乎每天都來買我的豆腐腦。
「王大姐,來了。還是多放蔥花吧?」我客氣地笑著,利索地給她盛了一碗。
王桂花從兜里掏出兩塊錢,拍在臺面上,接過碗,習慣性地喝了一口。突然,她那畫得細細的眉毛就擰成了一個疙瘩。
「林師傅,你這豆腐腦,味道不對啊?」
我心里一愣,連忙解釋:「不能啊王大姐,用的料、做的法子,跟昨天一模一樣,都是老配方。」
「配方沒變?」王桂花的聲音猛地提高了八度,像被人踩了尾巴的貓,「那價格怎么變了?以前一塊五,現在兩塊,你這不是明擺著坑我們這些老頭老太太嗎!」
她這一嗓子,把周圍排隊的人都給喊愣了,齊刷刷地朝我們這邊看過來。
我的臉一下子就熱了。
我趕緊陪著笑臉解釋:「王大姐,您可真是誤會了。我這價格,漲到兩塊錢,已經有兩年多了,真不是最近才漲的。您也知道,現在什么不漲價?黃豆從三塊二一斤漲到了四塊八,我這磨豆漿的電費也漲了不少,還有這攤位費」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王桂花尖銳地打斷了。
「我不管你什么成本不成本的!」她用手指著我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我臉上了,「我問你,以前一塊五能賣,現在為什么就不能賣?你就是看我們這些老顧客好欺負,覺得我們不記價錢,就偷偷漲價,對不對?」
她這話說得誅心,好像我成了個處心積慮的奸商。
我的臉漲得通紅,急得直擺手:「真不是啊王大姐!您看看旁邊,老趙的煎餅果子都四塊一個了,李大嬸的肉包子也賣三塊,我這豆腐腦,兩塊錢,真的不貴了。您再想想,我每天凌晨三點就得起來磨豆子、熬豆漿、做鹵汁,這人工」
「別跟我扯這些沒用的!」王桂花根本不聽,她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里面的湯汁濺了出來,「我就問你一句,降不降?一塊五一碗,賣不賣?」
我看著她那副不依不饒的樣子,心里又氣又無奈,只能為難地搖了搖頭:「王大姐,真不行。一塊五,我連本錢都回不來。我這一家老小,還指著這個攤子吃飯呢。」
「那就是沒得談了?」王桂花氣得渾身發抖,她指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好,你很好!你給我等著,我這就去投訴你!我要讓市場監管局好好查查你這個黑心攤子,讓你開不下去!」
說完,她轉身就走,留下我一個人,和一桌子的狼藉,還有周圍人同情又無奈的目光。我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心里像堵了一塊石頭,沉甸甸的。
我怎么也想不到,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