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現在長大了,想法自然和小時候不同。此人為什么要以這種方式出現呢?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無聲出現在她房間里,放下一疊糖紙。或出現在她床頭,對她耳語課本的下落。這么做,如今看來不僅不正常,甚至還很詭異。
數秒后,來人俯下身,在她耳畔道:“顧況在跟邵意結婚前,有一個他喜歡的人。”
語氣沒有一絲情緒一絲波瀾,也依然無法判斷,這聲音是來自一個男子還是女子。松寥多年習柔道,保護自己并不成問題。她闔著眼,聞到了一股灰味。
她的嗅覺一向比常人敏銳。來人似剛在一個塵封多年久未打掃的地方待過。今夜如果不是雨天,那灰味應該帶有一種微微的嗆鼻感。而此刻混在濕潤的空氣里,被雨天泥土的微腥和地衣的微苦所掩蓋,不易被察覺。可顧家的這棟房子她很熟悉,她整個初中時期都住在這里,怎么不知道還有一個塵封多年久未打掃的地方呢?
邵意是顧伯伯的第一任太太,顧正的生母,和顧伯伯的婚姻是家族聯姻,生下顧正后,就離開了顧家。可此人多年之后再次出現,跟她說的為什么是這樣一句話?它又意味著什么呢?而且此人能確定她一定能聽見,就不怕自己會完全暴露在燈下以及她面前嗎?
外面大雨如注,室內靜得她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
來人說完便走了。手杖擊在地板上的節奏機械而單調,此刻走廊的燈一定還亮著,松寥想等到開門的那一剎那,看清楚究竟是誰。然而她這次的高熱來勢洶洶,又在剛才耗費了不少精神,還沒等到那一刻,就不爭氣的睡著了。
次日早上醒來,燒退了。
床畔添了張躺椅,顧正睡在上面,身上隨便搭了條蓋毯。
昨晚的人是顧正嗎?
松寥單手托腮,睜著又黑又大的眼睛,靜謐地看著顧正。
他本就生得俊朗,此時闔著目,眼縫狹長,睫毛的末梢被光線染了點金,仿佛卸下了所有防備,有一種無辜的味道。
不是他。其一,他身上沒有那股灰味。其二,在學校操場的時候,他用的香水里有一味定香劑,是龍涎。龍涎微帶壤香,香氣持久。雖經清洗,她仍能聞得出來。
睡在躺椅上的人,臉漸漸紅了,一伸手籠住她的眼,把她的頭向后抻了一段距離。
他的聲音里含有淡淡的慵懶和愉悅:“我就那么像嫌疑人?”
松寥的臉上淡淡鍍了層粉,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醒的,心里暗自發誓,以后再也不偷看他了。
“燒退了沒有?”他摸她的額頭,“吳醫生說,沒其他問題,讓你好好休息。”
“昨晚一直在這里的人,是你?”她問。
似乎話里有話,顧正反問:“那不然呢?”
“燒得迷迷糊糊的,當時以為有很多人呢。”
“只有我和吳醫生。”顧正想把蓋毯疊得方方正正,有棱有角,可似乎做不到,索性丟在一邊,“送走他以后,我洗了個澡,然后就一直在這里。”
也就是說,來人就是趁顧正送走吳醫生和去樓上洗澡的時間空檔,來她房間的,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