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臥室的光線柔和,帶著淡淡的藥香。
商老夫人半靠在床頭,身上蓋著松軟的錦被,花白的頭發(fā)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著。
比起六年前,她的眼角多了幾道深刻的皺紋,臉頰的皮肉也有些松弛,但那雙眼睛依舊清亮,透著歷經(jīng)歲月沉淀的慈和。
聽到腳步聲,老夫人緩緩抬眼,目光掃過商臨淵,落在鹿小滿身上時忽然頓住。
那雙昏沉的眼倏地亮了,像是蒙塵的珍珠被拂去了灰翳,嘴唇翕動著:“這是……小滿?”
鹿小滿鼻子一酸,眼眶瞬間紅了。
六年前那個總愛拉著她坐在廊下曬太陽、給她講商家長輩故事的老人,此刻鬢角的白發(fā)又稠了些,可那眼神里的慈愛,和當(dāng)年分毫不差。
她走上前,聲音帶著微顫:“曾祖母,是我。”
“快過來,讓曾祖母摸摸。”老夫人拍了拍床沿,枯瘦的手在被面上輕輕動了動。
鹿小滿挨著床邊坐下,被她微涼的手握住,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滲過來。
竟讓她想起六年前在這里養(yǎng)傷時,老夫人也是這樣握著她的手,給她講些寬心的話。
“瘦了,也長開了,”老夫人細(xì)細(xì)打量著她,忽然笑了,“可這抿嘴的模樣,還跟當(dāng)年偷吃我藏的蜜餞時一個樣。”
鹿鳴蹊被這熱絡(luò)的氣氛感染,從鹿小滿身后探出頭,好奇地望著老夫人。
老夫人這才瞧見他,眼睛彎成了月牙:“這是你的娃娃?”
“曾曾祖母好。”
鹿鳴蹊仰著小臉,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眼睛亮晶晶的,像極了藏了星光的黑葡萄。
他剛才聽媽咪叫“曾祖母”,便依樣畫葫蘆加了個“曾”字,倒顯得格外親昵。
“哎,好孩子,快讓曾曾祖母看看。”老夫人被這聲稱呼逗得眉開眼笑,連忙朝他招手,“瞧這模樣,多俊啊,跟畫里的娃娃似的。”
鹿鳴蹊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往鹿小滿身后躲了躲,卻又忍不住探出頭看老夫人,小聲說:“曾曾祖母,你好好睡覺,病就會好的。媽咪說,睡覺能長力氣。”
“可不是嘛。”老夫人笑得更歡了,“我們鳴蹊真懂事,比你商舅舅小時候強(qiáng)多了,他那時候總愛揪我種的蘭花。”
商臨淵站在一旁,聞言淡淡勾了勾唇,目光落在鹿鳴蹊身上時,帶著絲不易察覺的柔和。
“哎喲,這小嘴甜的,真會疼人。”老夫人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幾歲啦?叫什么名字?”
“我叫鹿鳴蹊,六歲了。”他黑葡萄似的眼珠子骨碌轉(zhuǎn)了轉(zhuǎn),“媽咪說,‘鳴’是叫的鳴,‘蹊’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蹊。”
這話一出,不僅老夫人愣了,連商臨淵都挑了挑眉。
他卻不知小家伙這名字還有這般深意。
老夫人更是樂了,拍著鹿小滿的手道:“好,好名字!這孩子懂事,跟你小時候一樣招人疼。”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鹿鳴蹊酷似鹿小滿的眉眼上,語氣不自覺地柔和下來,“這孩子……他爸爸呢?”
鹿小滿的心沉了沉,剛要開口,鹿鳴蹊已經(jīng)仰著小臉說:“爸爸去很遠(yuǎn)的地方了,媽咪說他變成星星了。”
老夫人一怔,隨即了然,摸了摸鹿鳴蹊的頭,眼里多了幾分憐惜:“苦了我們鳴蹊了。”
她轉(zhuǎn)向鹿小滿,語氣也軟了些,“這些年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