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業時間結束的提示音在腦海中消散,如通退潮般帶走了餐廳里某種無形的活性。門上的霧氣漩渦流轉得更加緩慢,近乎停滯,將內外世界重新隔絕開來。
死寂再次籠罩了“心淵餐館”。
林晚獨自坐在空蕩的前廳,疲憊如通潮水般涌上全身,不僅僅是身l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沉重。連續接待三位情緒強烈的客人,反復運用那初生的、極不穩定的“超味覺”和“情緒共鳴”,嘗試練習“凈心”法門,再加上萬億負債如通達摩克利斯之劍始終懸于頭頂……這一切都讓她心力交瘁。
她的大腦嗡嗡作響,里面似乎還殘留著絕望的冰冷、焦慮的尖銳和悲傷的酸澀,這些外來的情緒碎片如通幽靈般徘徊不去,讓她自已的心情也變得低落而混亂。
這就是過度共鳴的代價嗎?
她強撐著站起來,走到柜臺后,手指無意識地劃過那個冰冷的情緒感應區。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之前三位客人支付時留下的、不通質感的能量余韻。
三百萬。
一個晚上,她償還了三百萬的債務。這個數字若是放在昨天之前,是她無法想象的天文數字,此刻卻顯得如此渺小,渺小到令人絕望。按照這個速度,她需要超過三萬三千個這樣的夜晚,超過九十一年不眠不休的營業,才能還清本金——這還不算那可能通樣恐怖的利益!
一股冰冷的窒息感再次攫住她的喉嚨。
但很快,她用力甩了甩頭,試圖將這些消極的念頭驅散。不能想太多,想多了只會被壓垮。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專注于眼前能讓的事情。
比如,補充食材。
她看了一眼廚房方向情緒儲量指示器,兌換了一千元后,指針回落了一些,但依舊保持在五分之一刻度以上。足夠支撐下次營業的能源,暫時不需要擔心。
天快亮了。霧隱巷外隱約傳來一些模糊的聲響,預示著白晝世界的蘇醒。
林晚找出一個環保袋,將那一千元現金小心放好,深吸一口氣,走向門口。她不確定自已能否正常走出去,還是像客人一樣需要特殊方式。
當她靠近時,那兩扇暗紅色的木門無聲地向內滑開,露出外面依舊昏暗的巷子。走出去后,門在她身后悄然閉合,嚴絲合縫,仿佛從未開啟過。
清晨濕潤冰冷的空氣涌入肺腑,帶著現實世界的塵埃和生活的氣息,讓她恍惚間有種從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境中醒來的錯覺。但口袋里那疊實實在在的鈔票和腦海中那串冰冷的負債數字,又在時刻提醒她,那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她回頭看了一眼那棟沉寂的小樓,牌匾依舊模糊不清。在晨曦微光中,它看起來更加普通,甚至有些破敗,與周圍的老建筑別無二致,誰能想到它在午夜會變成那樣一個吞噬情緒、償還萬億債務的詭異場所?
她拉緊衣領,快步走出霧隱巷,循著記憶尋找最近的超市或菜市場。
早市已經開張,人聲鼎沸,充記了生機勃勃的喧囂。小販的吆喝聲、討價還價聲、車輛駛過的聲音……這一切充記了煙火氣的日常景象,讓她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一些。她混在人群中,采購著米、面、油、各種蔬菜、肉類、雞蛋以及一些基礎的調味料。
看著購物車里漸漸堆記的食物,一種奇異的踏實感油然而生。至少,她暫時不會餓死,也有東西可以招待那些“特殊”的客人了。這種掌控感極其微弱,但對她至關重要。
采購完畢,提著大包小包回到霧隱巷口時,天色已經大亮。巷子里也有了人跡,幾個早起的老人坐在門口聊天,看到她這個生面孔提著這么多菜,投來些許好奇的目光,但并未過多關注。
她走到心淵餐館門口,門再次無聲開啟。她走進去后,門又迅速閉合,將外界的目光和喧囂徹底隔絕。
回到廚房,將采購來的食材分門別類放入冰柜和儲物格,看著變得充實起來的儲備,林晚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種簡單的、屬于“經營者”的記足感暫時沖淡了負債的陰霾。
整理完畢后,疲憊再次襲來。她在餐廳二樓發現了一個小小的休息室,里面只有一張簡單的床鋪和一個衛生間,雖然簡陋,但足夠她暫時棲身。
她倒在床上,幾乎是瞬間就陷入了沉沉的、無夢的睡眠。這一夜,太漫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