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嗆得王沖直反胃,他覺得自己快要被這股味道腌入味了。
他靠在急救室外的墻上,身上那件沾滿灰塵和血的戲服又干又硬、像一層劣質的盔甲。走廊里人來人往,護士快而不亂的腳步聲,病床輪子滾過地磚縫隙的咯噔聲,還有遠處不知哪個病房傳來的壓抑哭聲,全都攪在一起、鉆進他還在嗡鳴的耳朵里。
陳夢茹的助理lisa在不遠處打電話,聲音尖銳又焦急,來來回回就是那幾句“情況不明”、“已經封鎖消息了”、“對!是意外”。
王沖抬起手、看著手心已經變成暗褐色的血跡。
是陳夢茹的。
他居然在想,這血干了之后,不知道好不好洗。
急救室的門開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了出來,臉上帶著職業性的疲憊。
王沖猛地站直,lisa也掛了電話沖了過來。
“醫生,她怎么樣?”王沖搶先開口。
“病人背部大面積軟組織挫傷,有輕微腦震蕩,沒有生命危險?!贬t生摘下口罩,翻了翻手里的報告,“萬幸,頭只是被木板擦傷,不是直接撞擊。需要住院觀察幾天,注意休息,絕對不能再受刺激?!?/p>
王沖腿一軟,后背重重撞在墻上,才沒滑下去。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那口氣里混著血腥味和片場的煙塵味,難聞得要命。
陳夢茹被轉進了頂層的病房。
房間很大,安靜得只能聽見輸液管里液體滴落的聲音,一下,又一下,敲在人的心上。
王沖讓lisa去處理外面的事,自己一個人坐在床邊,就這么看著她。她的臉白得沒有一點血色,額頭上貼著的紗布格外刺眼。睡著的時候,她臉上那種咄咄逼人的氣焰全沒了,整個人看起來小了一圈,甚至有些脆弱。
他腦子里反復回放著她撲過來的那個畫面。
那女人是瘋子。
一個會用自己的命去演戲的瘋子。演給誰看?他嗎?還是她自己?
床上的陳夢茹睫手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眼神先是有些迷茫,在天花板上轉了一圈,最后才聚焦,落在了王沖臉上。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卻牽動了傷口,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你還在?!彼穆曇艉軉?,像被砂紙磨過。
“我不走。”王沖身體前傾,湊近了些,聲音壓得很低。
“我累了……”陳夢茹看著天花板、眼神空洞,“真的累了。我不想拍了,什么都不想干了?!?/p>
她轉過頭、重新看著王沖,那雙總是亮得驚人的眼睛里,此刻像蒙了一層霧。
“我跟公司說、要休一個長假。你陪我,好不好?”
她的手從被子里伸出來,摸索著,抓住了王沖的手。那只手很涼,還在微微發抖。
“哪兒也別去、就陪著我?!?/p>
王沖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傳來的觸感,讓他心里某個堅硬的地方塌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