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落幕了。
但它掀起的驚天波瀾,才剛剛涌起第一個浪頭。
幾大箱沉甸甸的金銀銅錢,一份詳細到令人心驚的賬目,被一并呈送至李世民的御案前。
即便是這位開創了貞觀盛世的千古一帝,在看到那個數字時,也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賬本上的墨跡,清晰,冰冷,又帶著一種灼人的溫度。
總收入:一萬三千二百貫。
這個數字,幾乎等同于大唐一個中等州府整整一年的稅收。
而這,僅僅是太子李承乾,用一個下午“胡鬧”出來的成果。
房玄齡與杜如晦侍立在側,目光掃過賬本,神情同樣凝重得可怕。
“陛下。”
房玄齡首先打破了殿內的死寂,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栗與驚嘆。
“太子殿下此舉,看似荒唐,實則……石破天驚。”
杜如晦緊跟著開口,目光如炬:“不錯。臣等昨日反復琢磨殿下所言的‘盤活存量資產’,‘刺激高端消費’,‘非稅財政收入’……這拍賣會,便是對這十二個字,最完美的注解。”
“何解?”李世民抬起頭,眼底是深不見底的幽潭。
“陛下請看,”房玄齡指向賬目,“拍下汗血寶馬的張萬年,是長安首屈一指的巨商。此人富可敵國,卻也因商賈出身,終其一生都難以叩開權貴之門。”
“一場拍賣會,讓他得償所愿。他花的這筆錢,非但不是冤枉錢,反而是他踏入更高圈層的敲門磚。他對太子殿下,對朝廷,只會感恩戴德。”
“這,就是‘刺激高端消費’。讓那些窖藏在富人地窖里的金山銀山,心甘情愿地流動起來!”
杜如晦補充道:“程將軍他們爭搶御賜之物,看似粗鄙,實則是在向全天下彰顯對陛下的忠心!而長孫無忌最后拍下,并言明獻于陛下,更是神來之筆!”
“此舉,既保全了皇家顏面,又為太子殿下這場‘買賣’,找到了‘為君分憂,為國解難’的無上臺階!”
“一場市儈的交易,就此化為一場君臣同心,共克時艱的千古佳話!”
房玄齡的聲音壓低了,眼神中透出一種極致的興奮。
“最關鍵的是,陛下,您發現了嗎?”
“這拍賣會,為我大唐,劈開了一條全新的財路!”
“一條不通過加稅,不通過盤剝百姓,卻能源源不斷充盈國庫的通天大道!”
“這,便是太子殿下所說的,‘非稅財政收入’啊!”
“此法若能推行,于國于民,善莫大焉!”
李世民久久不語。
他的目光從那幾箱子錢上移開,望向窗外深沉的夜色。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那些富商巨賈、功臣勛貴,因為這一場小小的拍賣會,與李唐皇室的命運,被更加緊密地捆綁在了一起。
錢,只是最膚淺的表象。
錢的背后,是人心的流向,是利益的交織,是一個帝國階級關系的重新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