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江府。
山溝村。
雨下得沒完沒了。
豆大的水珠砸在泥地里,濺起渾濁的水花,順著茅草屋檐淌下來,匯成一道道細小的黃褐色溪流,滴滴答答地敲著屋檐下擺著的幾個豁口陶盆。
屋里比外面亮堂不了多少。
幾縷黯淡的光線,從糊著厚厚草紙的窗戶格子縫里進入,落在積了層薄灰的泥土地上,映出幾個模糊的光斑。
江夜白靠在土墻邊,坐在一張吱呀作響的矮凳上。
他手里攥著一把舊刻刀,木柄被摩挲得油亮,刀尖卻有些鈍了。
他盯著面前那個半成品的木雕,輪廓粗獷,隱約能看出是只山獸,但具體是什么,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肚子又是一陣絞緊,發出清晰的咕嚕聲,在這寂靜的雨聲里顯得格外刺耳。
他煩躁地把刻刀丟在腳邊的小木桌上,桌上散亂地堆著些零碎。
數塊邊角木料,三四支禿了毛的畫筆,以及幾個裝著劣質礦石顏料的粗陶小碟。
靠墻歪斜的貨架上,稀稀拉拉地擺著幾個落滿灰塵的面具和木雕,造型古拙,用料普通,這便是他糊口的玩意兒。
“媽的!”
江夜白低聲罵了一句,站起身,走到墻角那個半人高的粗陶米缸前,探頭往里看去。
缸底只剩下淺淺一層糙米,鋪不滿缸底。
他伸出手指劃拉著,這點米,最多再煮兩頓稀粥。
爹娘走前留給他的這間江氏手藝鋪,連同這勉強糊口的手藝,眼看著也要走到頭了。
他重重嘆了口氣,胸腔里那股憋悶的氣卻怎么也吐不干凈。
哪有穿越者這么凄慘的?
回到矮凳邊,目光掃過腳邊一塊從房梁上掉下來的薄木片,大概是連日陰雨泡松了梁木。
木片巴掌大,帶著點潮氣,邊角粗糙。
他彎腰撿起那塊廢木片,又摸起丟在桌上的鈍刻刀。
刻什么?
不知道。
手指下意識地用力,鈍刀在木片上艱難地劃動,留下歪歪扭扭的痕跡。
他腦子里只剩下前幾天在后山轉悠大半天,餓得眼冒金星時,瞥見的那只竄進灌木叢的山鼠。
灰不溜秋,動作賊快,但那雙小眼睛在昏暗中似乎格外亮。
刀尖笨拙地勾畫著,卻是極為的熟練,很快,一個尖嘴圓耳,拖著條長尾巴的木雕輪廓便出現了。
刻完身體,他盯著那光禿禿的腦袋,刀尖在那對本該是眼睛的位置,反復地鉆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