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卡車的引擎發出沉悶的咆哮,像一頭即將掙脫牢籠的猛獸。車輪開始緩緩轉動,碾壓著地上的碎石,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這聲音,在寂靜的山口,仿佛是催命的倒計時,每一秒,都在敲打著吳凱和他那幫手下早已繃緊的神經。
吳凱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死死地盯著葉凡,試圖從那張平靜的臉上,找出一絲一毫的虛張聲勢。但他失敗了。葉凡的眼神,就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平靜無波,卻又仿佛能吞噬一切。
他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敢下令攔車,眼前這上百號紅了眼的村民,會毫不猶豫地撲上來,把他們撕成碎片。而那輛卡車,會像一把出鞘的利劍,直插縣城,將他釘死在“搶劫犯”的恥辱柱上。
賭不起了。
“等……等一下!”
就在卡車即將完成掉頭的一剎那,吳凱終于扛不住了,聲音沙啞地喊了出來。
卡車司機張誠從后視鏡里看了葉凡一眼,見葉凡微微點了點頭,才一腳剎車,將車穩穩停住,熄了火。
整個山口,再次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吳凱的身上。
吳凱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像是開了個染坊。他今天本是來耀武揚威,找回場子的,沒想到,卻被一個山溝里的泥腿子,逼到了如此狼狽的境地。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屈辱和怒火,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算你狠。”
他揮了揮手,示意手下把刀子和鋼管都收起來。那幫黑西裝雖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今天碰上了硬茬,一個個垂頭喪氣地把武器藏回了衣服里。
“吳少這是想通了?”葉凡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仿佛剛才劍拔弩張的氣氛從未存在過。
“東西,我可以不要。”吳凱咬著牙說,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骨頭里剔出來的,“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哦?”葉凡眉毛一挑,“說來聽聽。”
“這家水泥廠,雖然是我爸負責的項目,但當時,我家也投了錢進去。現在我爸出事了,家里日子不好過。”吳凱的語氣軟了下來,甚至帶上了一絲懇求的意味,“這批材料,你們可以拉走。但是,你們得……給我五千塊錢。”
他終究還是不甘心就這么空手而歸。
“五千塊?”趙衛國一聽就炸了,指著他罵道,“你他娘的搶劫不成,改敲詐了是吧?一分錢都沒有!”
村民們也跟著附和,紛紛叫嚷起來。
葉凡卻擺了擺手,制止了眾人。他看著吳凱,笑了。那笑容,看得吳凱心里直發毛。
“吳少,你可能沒搞清楚狀況。”葉凡不緊不慢地說道,“現在,不是你跟我們談條件。而是我們,要不要追究你‘聚眾持械,意圖搶劫’的責任。”
吳凱的臉色,瞬間又白了。
“不過嘛……”葉凡話鋒一轉,“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父親的事,我很同情。錢,我們黑山屯一分沒有,別說五千,五十塊都拿不出來。但是,我可以給你指條路。”
“什么路?”吳凱下意識地問道。
“跟你父親一樣,為人民服務,為國家建設做貢獻的路。”葉凡的笑容,變得高深莫測起來,“你看,我們黑山屯修路建橋,是縣里支持的重點工程。你們今天來了這么多人,還有三輛車,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幫我們一起,把剩下的物資運回村里。這叫什么?這叫‘戴罪立功’,叫‘積極投身到社會主義新農村的建設洪流中去’。這事要是傳到周書記耳朵里,沒準兒,還能對你父親的案子,有點幫助呢?”
這番話,簡直就是把流氓邏輯,包裝成了政府報告。
吳凱和他那幫手下,全都聽傻了。
搶東西不成,反倒要給人家當免費的苦力?天下還有這種道理?
“你……你欺人太甚!”吳凱氣得渾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