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晴光斜漏。
謝景淵如竹骨般精雕的玉手,摩挲著壇中黑子,自己與自己對弈。
謝景鈺坐在一旁,說得口干舌燥,抿了抿茶。
“她當真是這樣講的?”
他嗓音如雪壓青松,謝景鈺聽了,連忙搗頭如蒜。
她這位皇兄之所以還不下定決心退婚,就是怕凌綰與鎮北王府倒向太后。
于是,她便將凌綰拒絕太后賜婚一事告知了他,只不過,將“為陛下守節”之類的話隱去了。
“我當時聽得千真萬確,除了葉世子,母后又提了好幾個人選,全都被綰綰一口回絕。”
謝景淵沉默了片刻。
他將黑子滑入棋壇之中,緩緩收回了手。
“朕知道了,退下吧。”
謝景鈺額前已生了一層細汗。
她拐彎抹角地閑談那么久,才說出自己此來的目的,這種聊天的方式實在不適合她。
而且皇兄性情冷淡、喜怒無常,和他說話實在太嚇人了。
待人退了下去,殿內落針可聞,謝景淵陷入了沉思。
那日之后,他曾問過張院判等人,世上有沒有能讓人偽裝成死脈的藥。
幾人含糊其辭,最后承認是有的,只不過世所罕見。
北疆集齊了群山、戈壁與草原,珍稀藥材數不勝數,以鎮北王府的勢力,弄到這種藥,并非沒有可能。
更何況,此事尚未步入絕境,他覺得凌綰不會為了退婚鋌而走險、當真自毀經脈。
她的病,十有八九是假的。
可縱然事有蹊蹺,但消息已經傳了出去,他中計之后又拖延了太久,眼下民意沸騰,退婚是勢在必行了。
長樂所說,證實了她暫且不愿投靠太后,也就說明凌綰只是想讓凌家在朝堂紛爭中明哲保身。
聽到這個消息,他本該高興才對,因為事情沒有壞到徹底失去鎮北王府助力的程度。
可謝景淵不知怎的,一想到自己要另擇她人為后,胸中便有些發悶。
八年來,凌綰一直是他的東西。
如此輕易便舍之,當真是最好的決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