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纏綿病榻多日,形容枯槁。
此刻,她掙扎著從病床上坐起,枯瘦的手指死死攥著床沿,指甲幾乎要嵌進木頭里。
她布滿血絲的眼睛瞪得幾乎要脫出眼眶:“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塵兒他怎么了?!”
跪在床邊的付嬤嬤涕淚橫流,額頭砸在地磚上砰砰作響:“夫人保重身體啊!二少爺他,他快不行了。”
她只覺得天旋地轉,五臟六腑都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揉碎。
她狀若瘋魔地嘶喊著:“我的塵兒在哪里?帶我去看他,快帶我去看他!”
付嬤嬤道:“老爺怕您病情加重,不讓我們告訴您,二少爺前兩日惹怒陛下,被杖責五十,抬回來的時候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她掙扎著要下床,雙腿卻軟得如同面條,根本支撐不住身體。兩個粗壯的婆子只能半架半拖地攙扶著她,踉踉蹌蹌地穿過回廊,走向安置蘇逸塵的偏院。
越靠近那院子,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和濃烈的藥味就越發刺鼻。
大夫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偏院臥房內,蘇逸塵被扒光了上衣,趴在床榻上,整個后背和臀部一片血肉模糊,皮開肉綻,深可見骨。
蘇逸塵雙目緊閉,臉色呈現出一種死灰般的蠟黃,嘴唇干裂發紫。
他渾身滾燙,如同燒紅的炭火,呼吸急促而微弱,時不時發出一兩聲痛苦的呻吟。
“塵兒!我的塵兒啊!”大夫人一看到兒子這副慘狀,肝膽俱裂,撲到床邊,顫抖的手想去觸摸,卻又怕碰痛了他,只能懸在半空。
蘇應宗此刻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神色頹然。
大夫人撲到他跟前,捶打著他的胸脯,哭喊道:“他還是個孩子啊!陛下好狠的心,把他打成這樣,你身為他的父親,怎么不為他求情?”
蘇應宗猛地推開她,嘶吼道:“這個逆子在圍獵場公然射殺宮妃,這是誅九族的大罪,你讓我去求情?陛下只是杖責五十,已經是格外開恩。都是你平時溺愛他,才養成了他這跋扈的個性,竟敢做出如此蠢事!”
大夫人呆在原地:“射殺宮妃?他射殺誰?”
蘇應宗拔高聲調:“還能有誰?蘇月嬋。定是蘇云霓那個孽障讓他動的手!我都說了,別惹她,別惹她,你們非不聽,一個個的都沖著要她命去,結果呢?”
“蘇月嬋……又是蘇月嬋!這個孽障!這個煞星!”大夫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眼神渙散。
她恨蘇月嬋,恨入骨髓!但此刻,兒子血肉模糊的身體就在眼前,那巨大的恐懼和悲痛壓過了恨意,讓她只剩下無邊的哀鳴。
蘇應宗看著地上失魂落魄的妻子,又看看床上隨時可能咽氣的兒子,一股前所未有的悔意襲來。
他錯了,錯得離譜。當年若是善待蘇月嬋一點,今日何至于此?
他押錯了寶,以為云霓入宮為妃,蘇家前程似錦。結果蘇月嬋先嫁冠軍侯,冠軍侯死了,她竟能搖身一變,成了陛下心尖上的人。
她不用蘇家的勢,不靠蘇家的名,硬生生靠自己在這龍潭虎穴里殺出了一條血路。
放眼整個蘇家哪有一人能有她的本事?
他覺得自己蠢透了!
“報應!這都是報應!”
府醫替蘇逸塵檢查完,跪下道:“相爺,恕在下無能,二少爺怕是撐不住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