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房間里,藥草的苦澀氣息如濃霧般纏繞在鼻尖,混著木梁上霉斑散發的微潮土腥味,沉沉壓在胸口。燭火在墻角搖曳,將房梁的影子拉得如同枯骨交錯。林閑的眼睫毛微微顫動,像被風拂過的枯葉,緩緩睜開了雙眼。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療傷閣房梁——斑駁的木紋間滲著陳年藥漬,以及小月兒那張寫滿了擔憂的清秀臉龐。她指尖泛白,正死死攥著藥碗邊緣,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青。
“你醒了?”小月兒的聲音輕柔得像一片羽毛拂過耳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連忙端起旁邊溫著的一碗漆黑藥湯,碗壁滾燙,熱氣蒸騰而上,模糊了她眼底的水光。“快,把這個喝了,能幫你活血化瘀。”
林閑掙扎著想要坐起來,脊椎骨節像被鐵釘一根根釘進血肉,劇痛如潮水般涌來,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喉間溢出一聲悶哼。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單薄的衣衫,黏膩地貼在皮膚上。他接過藥碗,手指因“虛弱”而微微顫抖,指尖觸到碗壁時甚至滑了一下,藥汁晃出半滴,落在掌心,灼得他一顫。可那雙眼睛——那雙映著燭火卻深不見底的眼眸,卻清明如水,仿佛能看穿這世間所有偽裝。
小月兒看著他這副模樣,緊咬著下唇,唇瓣已被咬出一道淺淺的月牙痕,眼圈微微泛紅,終究還是沒忍住,壓低了聲音道:“林閑哥,你明明可以躲開王虎那一拳的,為什么要故意裝成傷得這么重?”
擂臺上的那一幕,別人看不穿,她卻看得分明。
在那千鈞一發之際,林閑的身體有過一個極其細微的、違背常理的扭動——左肩微沉,右足輕點,仿佛踩著無形的階梯,避開了所有致命要害。那一瞬的動作快如鬼魅,若非她恰好站在擂臺側方,絕難察覺。最終他受的,不過是看起來凄慘的皮肉傷,血污淋漓,卻無一處傷及筋骨。
林閑喝藥的動作一頓,藥汁在喉間滾過,苦澀如膽汁灌頂。隨即又若無其事地繼續,他抬起蒼白的臉,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月兒,你說什么呢,我……我真的不會打架,能贏純粹是運氣。”
他的聲音沙啞,像砂紙磨過枯木,配合著這副慘狀,幾乎能騙過任何人。
但小月兒不信。
她沉默了片刻,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燭光下投下一片陰影,遮住了眼底復雜的情緒——有心疼,有懷疑,還有一絲難以言說的不安。
“我知道你在忍,”她的聲音細若蚊蚋,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可總有一天……你會忍不住的吧。”
林閑的心猛地一顫,握著碗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指節泛白,碗底殘藥微微晃動。
他沒有回答,只是將碗中苦澀的藥汁一飲而盡。藥液滑過喉嚨,留下火燎般的灼痛,仿佛一路燒進了丹田。
就在此時,療傷閣外,一道白衣勝雪的身影悄然駐足。
夜風拂過檐角銅鈴,發出一聲極輕的“叮”,旋即消散。蘇若瑤本是路過,卻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她素手輕扶窗欞,指尖觸到木紋的粗糲,透過縫隙,恰好望見林閑那張平靜得過分的臉。
燭光映在他臉上,半明半暗,像一尊沒有情緒的石像。
可就在那一瞬,他在擂臺上那看似狼狽,實則詭異精妙的步伐,又一次在她腦海中浮現——每一步都暗合天地韻律,仿佛踩在某種古老節拍之上。
這個人……真的只是一個任人欺凌的廢物嗎?
蘇若瑤秀眉微蹙,心中那股莫名的違和感愈發強烈,像有根細針在神識深處輕輕挑動。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藏在袖中的一枚溫潤玉簡,指尖傳來玉石的微涼觸感。就在這一瞬間,那玉簡竟微微發燙,仿佛被無形之火點燃,熱流順著手臂直沖心脈。
一行細若游絲的古篆在玉簡表面一閃而逝,清晰地烙印在她的神識之中——命核共鳴者,疑似林閑。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命核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