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浸染了青云宗連綿的山脈,山影在清輝下勾勒出鋸齒般的輪廓,仿佛沉睡巨獸的脊背。
夜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吹過林間,卷起枯葉與細沙摩擦地面的沙沙聲,如同鬼魅的低語,在耳畔纏繞不散。
林閑的指尖掠過樹皮,粗糙的觸感順著指腹傳來,寒氣順著袖口鉆入肌膚,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他的身影,比夜色更深沉,比鬼魅更無聲。
他像一只幽靈,悄無聲息地穿梭在密林之中,腳踩腐葉,每一步都輕得如同羽毛落地,唯有足底偶爾碾碎枯枝的輕微“咔”聲,被風迅速吞沒。
那根從邪影客身上飄落的黑羽,此刻正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羽尖微顫,一絲若有若無的陰冷氣息,如毒蛇吐信般舔舐著他的皮膚。
他凝神閉氣,靈力自丹田緩緩流轉,沿著經脈注入指尖,輕輕包裹住那縷黑氣——它便如活物般游動起來,化作一縷肉眼難辨的黑線,在空中微微震顫,仿佛被某種無形之力牽引。
這是一種極為高明的追蹤術,需以靈力為引,感知殘留氣息的細微波動,稍有不慎便會斷裂。
對于青云宗的弟子而言,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對林閑來說,不過是前世無數秘法中,最不起眼的一種。
黑線最終延伸至后山一處人跡罕至的角落,那里立著一間早已廢棄的草屋。
屋頂破敗,茅草在風中簌簌作響,墻壁斑駁,爬滿濕滑的青苔,指尖輕觸,黏膩冰冷。
在慘白的月光下,整座草屋宛如一頭擇人而噬的兇獸,匍匐在黑暗中,窗洞如空洞的眼眶,凝視著來者。
就是這里了。
林閑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呼吸依舊平穩,仿佛連心跳都融入了夜的節奏。
他沒有貿然闖入,而是如同一片落葉,悄然繞到草屋的后墻。
指尖靈光一閃,一張薄如蟬翼的符箓憑空出現,符紙微涼,紋路如蛛網般細密。
他屈指一彈,那符箓便無聲無息地貼在了墻角的石基上,與周圍的青苔完美融為一體,觸感粗糙的石面將符箓牢牢吸附,仿佛它本就生長于此。
震音符。
只要這草屋之內有超過常人安睡的靈力波動,符箓便會以一種獨特的頻率震動,如蚊足輕踏,唯有施法者的神識才能感知。
做完這一切,他沒有片刻停留,身形一晃,便再次融入了無邊的夜色之中,衣袂拂過草尖,未驚起一絲聲響,仿佛從未出現過。
翌日,晨光熹微,露珠在草葉上滾動,折射出微弱的銀光。
空氣清冽,帶著泥土與草木初醒的濕潤氣息。
林閑依舊是那個最不起眼的雜役弟子,拿著掃帚,一下一下,有條不紊地清掃著庭院中的落葉。
竹帚劃過青石板,發出“沙——沙——”的節奏聲,掌心因反復摩擦微微發燙。
“林師弟,早啊。”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伴隨著輕快的腳步聲,踩碎了幾片枯葉。
蘇若瑤蹦蹦跳跳地來到他身邊,臉上帶著天真無邪的笑容,發梢還沾著晨露,陽光在她眼中跳躍。
她似乎很喜歡找這個沉默寡言的師弟聊天,盡管多數時候都是她一個人在說。
“蘇師姐。”林閑停下動作,微微頷首,一如既往的恭敬而疏離,聲音低沉,如同風吹過石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