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夜話
入夜,魏府燈火通明。
已經(jīng)熱鬧了一個白天,徐夫人年紀(jì)大了,到了這時辰,難免乏,場合上的面露完,這會兒自己先回北屋歇了,女賓也已陸續(xù)散去,剩下都是男人的應(yīng)酬了。
魏劭迎來送往,從早上起一直忙碌到了現(xiàn)在,將近戌時末了,晚飯也沒顧得上吃,送走幾位遠(yuǎn)客,步履匆匆回返,行至垂花門臺階下時,忽然聽到身后有人喚了聲“魏侯留步”,回頭,認(rèn)出似乎是隨中山王使者而來的一個門下史,便停下了腳步。
那門下史到了魏劭面前,恭敬向他行禮,魏劭虛應(yīng),門下史奉承了幾句,見魏劭似有些心不在焉,笑道:“魏侯想是不認(rèn)得某了。某多年前曾效用于中山國蘇家。玉樓夫人尚在閨閣時,某有幸曾見到過魏侯數(shù)面。不知魏侯可還有印象”
魏劭微微一怔,盯了門下史一眼,頓了下,問:“何事”
門下史看了下左右,見無人,靠近一步,從懷里取出一個以細(xì)緞封口的香袋,雙手奉了上去,低聲道:“魏侯有所不知,某此次隨同使者來漁陽,既為老夫人賀壽,也是受人所托,代傳鴻書。玉樓夫人得悉魏侯大婚之喜,深感欣慰,此次原本是要親自來漁陽,既拜老夫人,也賀魏侯新婚之喜,無奈身在洛陽,俗務(wù)纏身不得開脫,知某來漁陽,便叫某代傳此書,以為恭賀。”
魏劭望著門下史手中那只精致刺繡的紫色緞面香袋,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門下史見他沒接,抬眼悄悄覷了一眼。
門前掛了兩盞燈籠,正有夜風(fēng)掠著燈籠,飄搖著一片紅光。魏劭面龐也被映的籠上了一層蒙蒙的不定紅光。
他仿佛在微微出神,目光幽暗,融入在周圍昏暗的夜色里,有些看不清。
門下史將香袋輕輕放置于臺階側(cè),朝魏劭躬身,后退幾步,匆匆轉(zhuǎn)身要走時,聽到魏劭聲音忽然響了起來:“代我傳話,劭謝過玉樓夫人的美意,余者就不必了。“
他的聲音有些沉。說完,從臺階上那枚香袋旁跨過,大步離去。
魏劭送走最后一個來客,與同送客剛回來的魏儼碰了個頭,將余下尾事交給家中管事,二人敘了幾句話,道別后各自分開。
魏儼出魏府大門,從跟了自己多年的親隨張嵐手中接過馬鞭,翻身上馬,回到居所,已是半夜。
白日忙碌,沒吃什么填腹飽物,魏儼入浴房,換了身寬松衣裳出來,于窗下自斟自飲,半壺酒下去,眼前不覺又晃出了喬女的模樣。
白日在壽堂里,她明麗無雙,沒想到不但貌美,竟還聰慧過人,令他有些詫異。晚間送徐夫人回北屋時,她也隨伺在徐夫人身畔,當(dāng)時廊下燈火不明,她亦遠(yuǎn)遠(yuǎn)立于一群婦人當(dāng)中,他卻仍舊一眼便看到了她,借著夜色迷離,目光始終難以挪開,只是喬女姿若神女般不可褻瀆,從頭到尾,始終并未朝他多看半眼。魏儼漸漸腹熱,身內(nèi)仿佛被點起了一股無名之火,酒雖在前,卻口干燥熱,扭臉見邊上侍奉的寵姬望著自己,目光綿綿多情,笑了一笑,推開酒樽,隨手將她扯了過來坐于大腿之上,閉目低頭下去,深深嗅了一口寵姬衣領(lǐng)后頸內(nèi)散出的一股幽幽蘭香,腦海里再次浮現(xiàn)初次在裱紅鋪遇她時背身對著自己時露出的一截玉頸,肌膚新嫩,甚至能看出耳垂之畔,根根宛若新生兒般的細(xì)茸,渾身突然熾燥難當(dāng),再不可忍耐。
寵姬不知他今晚為何剛上來就這么兇悍,見他神色緊繃,不敢反抗,只能裝出銷魂,好討他歡心。
魏儼撩起衣擺,忽然停了下來,慢慢抬起頭。
窗前多了一個黑影,身材高大,魏儼一眼就認(rèn)出了來人的輪廓。
他的目光立刻變得陰沉,剛才的欲,念瞬間消退,若有殺意涌了出來。
寵姬原本閉目等他寵幸,忽然見他停了下來,有些疑惑,睜開眼睛,見他似乎盯著窗外,好奇回頭看了一眼,冷不防看到一個黑影立著,大吃一驚,尖叫了一聲。
“出去。”
魏儼慢慢站直身體,淡淡道。
寵姬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說話,手忙腳亂地拉回衣衫掩住前襟,低頭匆匆小跑著出了屋。
窗外那個黑影翻窗而入,穿的是漢人衣裳,脫帽露出一張中年男子虬髯面孔,朝著魏儼當(dāng)頭敬拜下去,口中說道:“千騎長呼衍列前來敬問少主人,可無恙”
魏儼冷冷道:“你來干什么這里是漁陽,真當(dāng)城中無人,我亦不會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