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的御座空空如也。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軒轅昭帶著一身怒氣,大步踏入帳中。
“蘇相,你教的好兒子!在朕的眼皮底下,意圖射殺朕的宮妃。此等狂悖弒逆之舉,視朕為何物?視國法為何物?”
蘇應宗的頭顱深深叩了下去,額頭重重抵在冰冷的氈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再抬起時,額上已是一片刺目的紅痕。
“陛下息怒!老臣教子無方,罪該萬死!孽子蘇逸塵,年少無知,血氣沖頂,定是被那白狼王激起爭勝之心,一時昏聵,馬背顛簸,失了準頭,才誤傷了蘇婕妤!”
“誤傷?”軒轅昭冷笑一聲,袍袖猛地一拂,帶起一股勁風:“譽王就在當場,看得分明!那一箭,絕非射向白狼。這是蓄意謀殺!”
他逼近一步,龍袍的下擺幾乎掃到蘇應宗的官帽:“朕只問你,蘇相,你意欲何為?”
這誅心之問,如同驚雷炸響在蘇應宗頭頂。他渾身劇烈一顫,臉上最后一點血色也褪得干干凈凈。
“陛下明鑒!蘇家世代忠良,老臣父子對陛下、對大梁,一片赤誠,天地可表!孽子愚鈍,闖下彌天大禍,萬死難贖!老臣不敢有半分辯解,只求陛下念在老臣數十年為國操勞,嘔心瀝血,沒有功勞亦有苦勞的份上,念在逸塵年幼無知,尚未及冠。求陛下開恩,留他一條賤命!求陛下開恩啊!”
說到最后,已是泣不成聲,老淚縱橫,額頭那片紅痕已隱隱滲出血絲,形容凄慘狼狽到了極點。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流淌,蘇月嬋緩步走進大帳。
蘇應宗看見這個許久未見的庶女,幾步爬到她的腳邊,拉著她的裙角,哀求道:“月嬋,乖女兒,救救你的弟弟,他是無心的!”
蘇月嬋微笑著抽掉裙角,柔聲道:“蘇相大人莫不是糊涂了,我是蘇忠之女,并不是你的女兒。也沒有福氣有蘇逸塵這樣的弟弟。”
蘇應宗點頭哈腰道:“娘娘說的是,是老臣糊涂。求娘娘開恩,原諒我兒!”
他雙眼充血,死死地盯著蘇月嬋。
他本以為蘇月嬋嫁給冠軍侯已是她的極限,沒想到她能以寡婦之身再次嫁給陛下,并獲得圣寵。
如若他早知道蘇月嬋的本事,定然會把她捧在掌心,又怎么會讓她受辱多年?
如今的蘇月嬋變成了蘇家人心中的一根刺,拔也拔不掉,碰也碰不得。
“蘇相。”軒轅昭的聲音恢復了帝王的平靜,卻比剛才的怒斥更令人膽寒:“你教子無方,致使孽子在御前犯下如此悖逆之罪,驚擾圣駕,意圖弒妃!依律當斬!”
蘇應宗聞言,跌坐在地上。
蘇月嬋對軒轅昭道:“陛下,臣妾沒有大礙,念在丞相對社稷有功,蘇二公子年齡尚小,此回給他個教訓就算了吧。”
“既然蘇婕妤為你求情,念在蘇相多年為國效力,尚無大過,朕姑且網開一面。”軒轅昭冷聲道:“蘇逸塵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杖責五十,即刻行刑!行刑后,你將他帶回府中,閉門思過。若再生事端,蘇相,休怪朕不講君臣情分!”
蘇應宗如蒙大赦,涕泗橫流:“謝陛下天恩!老臣叩謝陛下不殺之恩!”
軒轅昭嘆口氣,手掌搭在蘇應宗的肩膀上:“蘇相,你還有長子,還有長女,蘇家的希望在他們身上。蘇家必定不能毀在這個次子手上,朕今日給他一個教訓,也是為了防止他將來闖下更大的禍端。”
蘇月嬋和軒轅昭兩人一唱一和,一個白臉一個紅臉,既嚴厲斥責了蘇應宗,又讓彼此有個臺階下。
畢竟朝堂之上,軒轅昭還要利用蘇應宗制衡太后。
沉悶而規律的杖擊聲很快從轅門外傳來,伴隨著蘇逸塵那早已嘶啞變形的慘叫,穿透了清晨的薄霧,敲打在每個人的耳膜上。
蘇月嬋靜靜地站在營帳門口,淡漠地看著行刑的場景。
蘇逸塵,你這天生的壞種。楚懷瑾的血仇,我一定會報!
這一次,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