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這片烏煙瘴氣的地界兒,重新吸著外面還算干凈的冷風,許向前繃緊的身子才松了松。
他找了個沒人的背靜地兒,換回自己的衣裳,把那身破爛行頭卷巴卷巴塞回包里。
這金爺在黑驢屯,是土霸王不假。可他許向前是誰?是獵人!
獵人,從不在野獸最兇的老窩里跟它硬碰硬。
好獵手,會下套子,會引獵物離開它的地盤,在它最沒防備的節骨眼上,給它來下狠的!
許向前嘴角咧開,沒一點笑模樣。
到家時,夜都深了。
月亮光像層冷霜,灑在新蓋的青磚瓦房上,院子里靜悄悄的。
許向前推開院門,輕手輕腳,可堂屋的燈“啪嗒”一下亮了。
秋莎披著件襖子迎出來,臉上遮不住的擔憂。
“回來了?”聲音柔柔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嗯,回了。”許向前應著,走過去,很自然地把她摟進懷里,聞著她頭發上那股熟悉的皂角味兒,心里從黑驢屯帶回來的那股子戾氣,才算散了些。
秋莎沒多問他去了哪兒,干了啥。她只是靠著他胸口,輕聲說:“爐子上溫著水呢,快去擦把臉,歇著吧。”
許向前知道,她都感覺到了。
從他一聲不響地出門,到他身上那股子陌生地方的冷硬氣兒。
他不說,她就不問。
這份心照不宣,比啥都熨帖。
他洗了把臉,躺上炕,秋莎已經在他身邊睡著了,呼吸勻稱。
許向前卻睜著眼。
他看著窗欞上透進來的月光,腦子里一遍遍過著黑驢屯茶館門口那出戲。
那個被踹出來的瘦小男人,那口吐在地上的濃痰,還有那紋青蛇的壯漢臉上那股子理所當然的狠勁兒。
金爺。
這名字像塊大石頭,壓在黑驢屯所有人的心口上。
他立的規矩,是用拳頭和血汗寫成的。
硬闖他的“衙門”,就是找死。許向前門兒清,自己再能打,也扛不住槍子兒。對付這種盤踞一方的地頭蛇,就得用對付牲口的法子。
牲口最貪,也最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