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這個盤踞云州東部近百年的龐然巨獸,轟然倒塌于一日之間。
凌川一刀劈開了李家的百年輝煌,也讓云州東部這片被陰霾籠罩的土地,第一次透進了些許天光。然而,這光亮于整個云州乃至北境而言,不過是在無邊黑幕上戳破的一個小小孔洞,僅泄下一縷微芒。
李家雖倒,百廢待興,首當其沖便是土地。
凌川將云嵐縣的法子交給了方既白,由他主持這最棘手的一環。當然,方既白肩上的擔子遠不止此,商鋪、牧場、當鋪、作坊……李家龐大的產業網,盡數待他梳理。
這是楊恪對他的試探,同樣也是對他的考驗。
此事亦如一面鏡子,照出了蘄春、云中、東源三縣官吏及駐軍將領的積弊,事實上,這也是整個云州乃至北境的縮影。
凌川眼中不揉沙子,文官交由宴航的廷尉府徹查,一旦有染,嚴懲不貸,空缺則由刺史府另擇賢能;軍中將領的污濁,則密令朱武去刮骨療毒。
此外,凌川讓人傳令到蘄陽山礦區,讓張堯擔任蘄春縣校尉,即刻上任,提點軍務。
讓張堯接管蘄春縣,是凌川之前便計劃好的,只不過,當時李家的事情并未解決,凌川也就只是讓他先接管礦區。
對于張堯的能力,凌川并不擔心,如今雖然李家已經倒臺,但是他們苦心經營百年的余毒卻不是一時半會能清除干凈的,所以,凌川盡可能用自己信任的人。
而且,接管蘄春縣的一千多兵力之后,張堯管理兩座礦區也更加得心應手。
暮色四合時,江來帶著數百部眾,駕著長長的車隊碾過塵土,抵達了李家莊園。他們的目的直白而直接,那就是搬空這座百年門閥的庫藏。
李家雖非簪纓世胄,但百年盤剝積累下的財富,其厚重程度仍遠超凌川預計。
整整一夜,李家庫房燈火通明,五百人穿梭于庫房間,在李家賬房的指引下,才勉強點清。僅僅是現銀,便堆出五十余萬兩白花花的刺目光澤。
若將那些黃金、珍玩、珠寶等貴重之物折算進去,其價逾百萬兩!
凌川與楊恪早有定議,凌川提三成充作軍費;兩成納入刺史府庫以備賑濟;三成用于興修水利、打制農具,滋養云州根本;最后兩成,則散于百姓,稍解這亂世黎庶的燃眉之急。
至于五十多萬石糧食,凌川只抽取二十萬石充作軍糧,刺史府抽取十萬石用于賑災,剩下的二十萬石悉數發放給三縣百姓。
畢竟他們之中很多人無地可種,且常年依附于李家,如今李家已倒,如果不發放糧食,他們連基本的口糧都沒有。
正值此時,江來步履生風地疾步而來,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緊:“將軍!在庫房角落發現了一塊磨盤大小的金子!”
凌川聞言,劍眉倏然一凝:“你確定是金子?”
“誰見過那么大的金子,只是看它周身金燦燦,而且非常沉重,就懷疑是金子……”江來笑道。
“走,看看去!”
一行人來到李家庫房,在角落最深的陰影里,赫然匍匐著一塊狀若磨盤的巨物,通體呈現出一種沉郁內斂的暗金色調,表面光滑圓潤。
江來喚來四名壯碩兵卒,合力之下,才堪堪將這沉重無比的巨石挪至光線稍亮處。
沈玨按捺不住好奇,上前用手中刀柄重重叩擊,石頭發出沉悶而深遠的鈍響。
他滿臉難以置信的激動,聲音都有些變調:“將軍,這…這真是金子?”
并非沈玨見識短淺,實在是如此巨大的‘金子’超乎想象,換誰都無法保持平靜。
凌川俯身,指尖劃過冰冷的石面,凝神細察。
那暗金色的石面并非黃金那般炫目,反而透著一種金屬礦石特有的硬朗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