蘄春縣與云中縣交界,李家莊園。
李家,云州頂尖門閥,其莊園盤踞沃野,占地之廣,恍若城郭。府內仆從如云。
侍奉起居的丫鬟、執掌內務的管事、豢養駿馬的馬夫、操持珍饈的廚子……林林總總不下數百。然而,真正令李家雄踞一方的,是其豢養逾千的私軍!
這些披著‘家丁’外衣的精壯漢子,甲胄暗藏,刀兵在握,實乃李家割據地方、鎮壓異己的爪牙,統歸四爺李玄屹執掌。
今日的李家莊園,表面平靜如常,飛檐畫棟依舊,仆役往來井然。但一股無形的緊張,卻如陰冷的毒霧,悄然彌漫籠罩整座莊園,滲透進每一塊磚石。
莊園核心,正堂之內,氣氛凝重如鉛。李家高層及核心嫡系盡數匯聚于此。自兩年前老太爺仙逝,家主之位便由長子李青淵執掌。
堂中諸人,各司其職,亦各懷心思。
家主李青淵端坐上首,面色沉郁如鐵。他指節無意識地敲擊著紫檀扶手,內心天人交戰。
平心而論,他萬般不愿與風頭正勁的凌川為敵,然昨日三弟李朱炙帶回的消息及凌川的姿態,無不昭示著,此獠,恐非善了之輩!
老二李白簫,主理李家田莊阡陌、佃農租賦,心思縝密。此刻,他正低聲稟報:“大哥,據可靠線報,昨日確有一支約百人的精悍隊伍抵達蘄春縣,未作停留,直撲蘄春軍營而去!”
老三李朱炙,掌管商鋪、典當、作坊等龐大產業。昨日在凌川處所受的奇恥大辱,如同毒蛇噬心,令他一夜無眠,雙目赤紅,此刻正死死攥著拳,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焰。
老四李玄屹,統領那千名虎狼私軍,性情暴戾,桀驁不馴。聞聽線報,他嗤笑一聲,滿臉不屑:“嘁!區區百人,給我塞牙縫都不夠!大哥何須憂慮?”
“老四!”李青淵目光陡然銳利,厲聲呵斥,一股無形的威壓籠罩堂內,“慎言!未得我令,絕不可輕舉妄動!”
李玄屹脖子一梗,但對上長兄那深不見底、隱含雷霆的目光,終究氣焰一窒,悻悻然低頭:“我知道了?!?/p>
在這李家,唯大哥李青淵,能讓他心存敬畏,不敢造次。
李青淵端起茶盞,指腹摩挲著溫熱的瓷壁,試圖壓下心中煩亂:“那支人馬,可曾離開軍營,動向如何?”
李白簫搖頭:“行蹤詭秘,暫無線索。”
“云州那邊,可有回音?”李青淵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期待。
“尚無?!崩畎缀嵉幕卮鹱尷钋鄿Y的心又沉了一分。
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逸出唇邊。李青淵閉了閉眼:“果然……到了這等關頭,能依靠的,唯有自身?!?/p>
云州的沉默,已是冰冷的拒絕?;蚴遣辉覆迨郑蚴遣桓遗c凌川為敵。
他強打精神,目光投向李玄屹:“蘄春指望不上,云中、西源兩縣之兵呢?”
李玄屹眼中兇光一閃,拍著胸脯保證:“大哥放心!天未破曉便已拔營!算算時辰,最多一個時辰便會抵達!”
這消息總算讓李青淵緊繃的神經稍松一絲,但他立刻沉聲叮囑:“切記!非至萬不得已,絕不可令其現身!你手下那些人,也給我藏好了!今日……能不見血,最好!”
“明白!”李玄屹甕聲應道,嘴角卻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李家莊園孤懸于蘄春縣城之外,擇此要沖之地而建,自有其睥睨的底氣!尋常富戶畏匪如虎,需托庇于城墻之內。
然李家其自身便是這云州最大的‘匪’!其兇焰,較之昔日橫行北疆的響馬,有過之而無不及!
日近中天。
凌川一行五人五騎,如五顆黑色的釘子,出現在通往莊園的官道上。
遠遠望去,李家莊園巍峨矗立,高聳的青石圍墻綿延如小型城垣,朱漆銅釘的巍峨大門氣派非凡。圍墻上,碉樓箭孔森然;大門兩側,箭樓如同巨獸的獠牙,無聲地吞吐著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