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里激昂的氣氛,隨著市領導們的離去,終于緩緩沉淀下來。空氣中還殘留著那股振奮人心的味道。
張智東臨走前,用力握了握陸青山的手,手掌溫潤而有力,眼神里的信任與期許幾乎要滿溢出來:“青山同志,后續(xù)具體的對接工作,你看市里這邊派誰跟你聯(lián)系比較方便?”
孫市長也補充道:“對,我們需要一個總協(xié)調(diào)人,這樣效率最高。”
陸青山?jīng)]有絲毫猶豫:“我二姐,陸芳。她現(xiàn)在負責北京星漢特產(chǎn)集市的經(jīng)營,對產(chǎn)品和市場都熟悉,由她來協(xié)調(diào)最合適不過。”
“好!”張智東點頭,記下了這個名字,“那就這么定了。”
送走了市里的車隊,陸青山一行人也準備起程。黑色的虎頭奔在白山市的街道上平穩(wěn)行駛,窗外的景象緩緩向后流淌。陸青山的目光掠過那些略顯陳舊的建筑,思緒卻早已飛回了山灣村。市里的宏偉藍圖已經(jīng)畫下,但真正的根基,在那片黑土地上。
車隊下了高速,駛向江源縣的公路。就在前方不遠處的岔路口,一輛警用吉普靜靜地停在路邊,車旁站著一個穿著警服,身姿挺拔的男人。
是陳志國。他似乎早就等在了這里,看到虎頭奔駛來,便揮了揮手。
車隊緩緩停下。陳志國大步流星地走過來,臉上帶著熟悉的、略帶嚴肅的笑容。他沒有走向前面的車,而是直接拉開了陸青山這輛虎頭奔的后車門。
“老陳,你怎么親自跑這兒來了?”陸青山有些意外。
陳志國一屁股坐了進來,順手關上厚重的車門,發(fā)出一聲沉悶的“砰”。車廂里瞬間安靜下來,仿佛與外界隔絕。他對跟著自己的警員擺了擺手:“你們先把車開回局里,我跟青山同志的車走。”
警員利索地敬了個禮,發(fā)動吉普車,很快就消失在道路盡頭。
車內(nèi)空間寬敞,混合著真皮和淡淡木飾的味道,真皮座椅隔絕了大部分的顛簸,如履平地。
陳志國打量了一下車內(nèi),嘖嘖兩聲,伸手摸了摸光滑的桃木內(nèi)飾。“好家伙,都說這車好,坐著就是不一樣,跟坐船似的,一點聲都聽不見。”他隨即轉過頭,看向陸青山,神情變得鄭重起來,“你們在市里的事,我聽說了。動靜不小啊。”
“張書記和劉縣長,已經(jīng)在你們山灣食品廠的辦公樓等著了。”
陸青山心中了然。消息傳得真快。縣里的一把手和二把手,親自在工廠等候,這姿態(tài),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他們倒是有心了。”陸青山淡淡說道,目光卻很平靜,平靜之下,是前世今生交織的萬千感慨。曾幾何時,別說縣領導,就是一個小小的村干部都能對他“陸癩子”吆五喝六。
陳志國笑了,笑容里帶著與有榮焉的意味。“你現(xiàn)在可是咱們江源縣的金字招牌,是全縣的大財神爺,他們能不上心嗎?”他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神秘和興奮,“我跟你說個內(nèi)部消息,現(xiàn)在縣里開會,三句話不離你們山灣村,不離你陸青山。財政局的老張前兩天還跟我們書記開玩笑,說以后縣財政的報表,干脆得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叫‘星漢系’,一部分叫‘其他’。你琢磨琢磨,這是多大的分量!”
車子一路疾馳,周圍的景色越來越熟悉。路邊的白樺林,遠處的山巒輪廓,都與記憶深處的畫面重合。
當那座嶄新的、墻體刷著白色涂料的二層小樓出現(xiàn)在視野里時,山灣村到了。
看著那棟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辦公樓,陸青山一直平靜的眼神終于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的呼吸甚至有了一瞬間的停滯。他記得太清楚了,這里,就是這里,原來是一片荒地,長滿了半人高的蒿草。前世的他,就是在這里,喝得酩酊大醉,為了幾句口角跟人廝打,滿地翻滾,臉上、嘴里全是混著草根的黑泥,狼狽得像條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