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云錚?”
裴清晏怔住,緩過神才不敢置信地問道。
說完,她又苦笑著說道:“您怕是誤會了,云氏和裴氏隔著血海深仇,大司空本人也曾親口說過要殺我泄憤的。縱然如今他請您替我醫治,也不過是想吊著我的性命,好多折磨我一陣。”
“將軍,怕是您對大司空有誤會才是。”老醫者苦口婆心,用過來人的口吻,勸說道,
“人與人相處,不是看他說過什么,要看他做過什么。”
“做了什么?您是指那個陷阱里專門墊著的棉絮?”裴清晏指著堂屋中間的大坑,問道。
“這是誤會。”老醫者替云錚解釋道。
“誤會?”
“是。”老醫者重重點頭,“將軍,實不相瞞,您的身子目前情況并不是很好,急需靜養。若您再不顧身子,貿然服用虎狼之藥,來激發身體潛能,日后恐有性命之憂。”
老醫者目光幽深,語氣格外認真,仿佛一道驚雷砸在裴清晏心上。
她喉頭微動,似想說些什么,但話到嘴邊,又不知為何咽了回去。
老醫者見狀,耐心勸道:“將軍切莫憂思過重,這事尚有轉圜余地。”
“有沒有轉圜余地我倒是不在乎。”裴清晏低聲喃喃道,“我只怕時間不夠。”眼下,北地那邊匈奴人仍虎視眈眈,她查出兇手后,還得盡快趕回北地,否則一旦朔方失手,又會有無數百姓枉死在匈奴人的刀劍下。
“將軍。”老醫者雖沒聽清裴清晏所言,但他到底是活了這么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病患,多少也能猜到這些傷患的心思,他思量著,繼續勸道,“老夫知道將軍胸有大志,不甘被困在這四方之地。可若您不好生修養,耗到油盡燈枯時,您的滿腔抱負不也沒法實現嗎?將軍,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老醫者頓了頓,接著說道:“您這情形,昨夜我也和大司空說過,當時大司空便對我保證,說一定會讓您待在院內,好生修養的。雖然,手段有些……”
老醫者想了想,換了一個稍微委婉的詞,“手段有些非同一般,但大司空也是為了您的能好好修養,出發點是好的。想當初,您在詔獄發燒昏迷,也是大司空深夜派人將老夫尋來,不惜撂下狠話,也要逼著老夫將您醫好。若他只想吊著您性命的話,都不用尋醫問藥,將您晾在一旁,不消半年,您就和廢人沒什么區別了。”
話音落下,屋內陷入一片沉寂。裴清晏垂著眸,默不作聲。
老醫者的話一直在她耳邊回蕩,愣神間,她又想起云錚那句“不管你信與不信,這些年,我當真沒想過要你的性命”。
說那句話時,云錚一直注視著她的雙眸,眼神誠摯真切。誠然,這樣的他,確實不太像說謊之人,而且算上昨日,云錚已經有好幾次明明看出她的目的,仍不動聲色配合她。
還有得知她被班卿等人刺殺時,逼著那夫婦二人打消念頭。
樁樁件件,歷數下來,似乎……她真的錯怪云錚了。
可當年,云錚也曾親口說要殺了她,食肉寢皮,狠厲的語氣,她至今難忘……
算了,先不想這些了。
裴清晏將心頭亂七八糟的念頭強行趕了出去,她抬眸,偏頭看向老醫者,“您方才說我這身子尚有轉圜余地,不知需要多久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