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消息是北京時間八點多發來的,只不過是那時的陵盡沒有看到。
不過兩地之間有時差,這個點回個消息倒也沒什么。
“行啊,什么時候?”
陵盡剛把消息發了過去,李明澈就回了過來:“還沒睡嗎?”
“嗯。”
“下周三,我已經和媽說過了。”
本來話題到這里就可以結束了,可是李明澈話鋒一轉接著開始嘮上了:“我聽媽說,你最近有計劃搬到海市是嗎?”
陵盡一愣,她沒想到自己給李老太太隨口一提,竟然都傳到了李明澈的耳朵里,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是的,怎么了?”
“沒什么,這些年的確麻煩你一直幫我照顧老太太了,今年回來我也是計劃勸勸老太太,帶著她到美國生活。”
李明澈不提還好,一提起來陵盡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以“李家兒媳婦”的身份生活了四年之久了,和李老太太一起生活、拼湊出來的小家很溫馨,很有人情味,讓她一時間不舍得離開。
此刻,陵盡站在自家狹小的玄關處,悄然回首,整個小屋的角角落落皆涌入眼底。
客廳沙發扶手上被女兒畫筆不小心蹭上的、再也洗不掉的淡藍色油彩;餐桌上鋪著的、邊緣已微微磨損起毛的碎花桌布;墻角立著的那個小書架,每一層都塞得滿滿當當,童話書、識字卡片、還有她自己的書柜,參差地擠在一起,像極了她們略顯擁擠卻無比充實的生活。
廚房里似乎還殘留著昨日晚餐煎魚的微香,混合著洗滌劑干凈的氣息,那是日復一日、柴米油鹽浸潤出的家的味道。甚至連玄關這狹小空間里略顯陳舊的鞋柜門把手,都因經年累月的摩挲而變得格外光滑溫潤。
這里處處彌漫著煙火氣,烙印著她與女兒共同生活過的痕跡,見證過她們最難的日子,離開它,仿佛是要親手剝離一段血肉相連的過往。
“我在海市還有幾個朋友,要是有什么需要幫助的隨時聯系我就行。”李明澈發來了一條消息,拉回了陵盡的思緒。
陵盡眉眼微垂,回了個表情包就將手機合上了。
她現在只覺得很累,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整個人情緒都在緊繃,直到回到家中安頓好女兒,這種溫馨的氣息才洶涌地席卷而來將她抱緊,讓她整個人放松下來。
此刻身體的每一處鈍痛才開始喧囂著真實的存在感。
她只想洗掉這一身醫院的寒氣、消毒水的味道,還有滾落山崖時沾染的泥土和枯草的冰冷印記、陳淮清那個義無反顧的擁抱內的溫情、整個陳家帶給她發自內心的不適。仿佛洗個熱水澡,就能沖刷掉這狼狽夜晚的烙印。
浴室門在身后關上,隔絕了客廳的冷寂。她沒開頂燈,只擰開了鏡前燈,昏黃的光線將空間切割得狹小私密,鏡子映出她蒼白的臉,眼下是疲憊的青影。她深吸一口氣,開始對付身上狼狽的沒法看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