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可能打開城門,讓外面的部隊進來?”一直沒有說話的陽雨,此時聲音低沉而沉穩,緩緩開口詢問向智開。
對方心中的顧慮是人之常情,所以陽雨也沒有多說什么,理解智開等人的擔憂,畢竟這是關乎智氏生死存亡的大事,但是用兵作戰,他還是對被廬騎兵更放心一些。
“可以是可以,但是大開城門的聲響太大,很容易引起韓氏的注意,到時候我們的計劃就會暴露,我只能打開一條縫隙,讓你的人下馬步行,偷偷潛入傳送陣可好?隱秘行事畢竟要安全些許。”智開略微思索了片刻,權衡了利弊之后,同意了陽雨的要求,并且說明了自己的建議。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陽雨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贊許的神情,對智開的建議表示認同,隨后對智菲和智果擺了擺手轉身離開,在被大雨打shi的城墻上小跑兩步,撐著垛墻用力一躍,便不見了身影。
“智菲,此人值得信賴嗎?”看著陽雨的身影消失在大雨之中,智開皺著眉頭,心中還是有些放心不下,轉而詢問向智菲。
但是沒有想到智菲拍了拍身上厚重的甲胄,臉上帶著一絲對陽雨異常信賴的表情說道:“若是我家賢弟都不能相信,智氏在這個世界上,就真的可以滅亡了。”
城樓中的轉盤緩緩轉動了些許,帶動著鎖鏈在滑輪間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就在即將發出更大動靜之前,將下方的城門打開了一條間隙。
隙狹窄得堪堪可以通過一人而已,但在大雨傾盆之中,被城門洞內深沉如墨的陰影嚴嚴實實遮擋,若是沒有湊近觀察,根本就沒有發現城門已經被人悄然打開。
陽雨身姿矯健,,卻也成了他們最好的掩護,雨聲遮擋住了士兵身上甲胄摩擦的聲響,讓行動更加隱蔽。
四周居民區之內靜悄悄地,一片死寂,仿佛一座被遺棄的鬼城,不少房屋都已經破碎,墻壁搖搖欲墜,屋頂坍塌,只留下一片殘垣斷壁,還殘留著褐色的血跡。
想來應該和更日村一樣,其中居住的百姓,要么死于戰亂之中,尸骨無存,要么背井離鄉逃竄出去,流離失所,或者被韓氏拖走充軍,生死未卜。
前線大捷,一直膠著三年的晉陽之戰,最終卻在韓魏兩家的反戈下落入帷幕,智瑤已經被趙毋恤斬首,后方的蒲中府有魏氏橫隔其中,如同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阻斷了智氏的增援之路。
陶平縣的守軍將戒備之心全然放下,認為勝利已經屬于自己,于是大擺宴席,慶祝勝利。
遠方的城主府內,飄來一陣陣食物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卻讓人聞之反胃,士兵的飲酒高歌聲,嘈雜而刺耳,女子的痛呼求饒聲,凄慘而絕望,形成了一幅鮮明而殘酷的畫面。
在蜿蜒扭曲的小巷中穿行了好一陣,眾人終于看到了一片施工現場,一座堪比演武場的傳送陣,屹立在一片建筑廢墟之中。
為了擴建傳送陣,智開拆除了不少民居,但前線戰斗結束的太快,快得讓人措手不及,沒有給智氏一絲增援的機會,如今的傳送陣四周全是建筑廢棄物,斷壁殘垣,磚石瓦礫堆積如山,還沒有時間去整理,顯得雜亂而荒涼。
“寬兒!”傳送陣正對著的方向,就是吵吵鬧鬧,彌漫著奢靡與混亂氣息的城主府,智開眉頭緊皺,神情嚴肅,示意大部隊停下,自己則獨自上前,腳步盡量放輕,生怕弄出一點聲響,趴在一座斷墻的后面,將身體緊緊貼在上面,在大雨如注的嘩嘩聲中,低聲喊道。
“誒,哥,這呢這呢。”傳送陣對面的廢墟中,傳來一聲低語,智寬從一片瓦礫之中鉆出來。
智寬的身形龐大,在廢墟中顯得格外顯眼,兩只手上還分別拿著一根樹枝,只能勉強遮擋一下身形。
智寬憨憨傻傻的笑著,咧著嘴,剛要邁開腳步跑向智開,卻見智開猛地揮手下壓,示意對方趕快隱蔽,智寬一下子愣住,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趕忙又縮回了瓦礫之中,只露出一雙眼睛,緊張地觀察周圍的情況。
“嗝~這么多年,老子終于吃了一回飽飯,前線部隊都是一群廢物,小小一個晉陽城,打了三年都打不下來,要是老子當上了將軍,我t一個滑鏟就能把趙毋恤的腦袋砍下來。”
城主府內,搖搖晃晃走出來兩名韓氏士兵,腳步踉蹌,醉醺醺的樣子,說話都有些大舌頭,發出的聲音含糊不清,二者勾肩搭背,徑直向傳送陣的廢墟走過來,每走一步都帶著濃濃的酒氣,在雨中彌漫開來。
“你是不是傻?咱現在上面的人就是趙毋恤,咱家主公不跟著智瑤混了,改換了趙氏山頭,你還滑鏟呢,敵人是誰都沒有分清楚。”另一名韓氏士兵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眼睛布滿血絲,眼神迷離,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想要嘲笑同伴一二,手指在空氣中胡亂地揮舞著,但是手指指的方向,卻是剛剛智寬躲藏的位置。
這一指,讓智開和智寬不禁心驚膽戰,身體瞬間緊繃,智開緊緊握住了腰間的佩劍,智寬則大氣都不敢出,死死盯著那兩名韓氏士兵。
“啊?為啥要換啊?韓虎那個小兔崽子,經過老子同意了嗎?這就不打晉陽了?我都和小花說好了,等我。
眾多智氏士兵還沒有酒醒,一個個搖搖擺擺,腳步虛浮,面色潮紅,連站都站不穩,并且不斷打著酒嗝。
有的人只帶了頭盔,歪歪斜斜地扣在頭上,有的人只穿了盔甲,上半身倒是威風凜凜,下半身卻穿著普通的布褲,還有的人手中連一件武器都沒有,眼神迷離,就這樣被智寬從宴席上硬生生拉了過來。
“這幫小兔崽子投降之后,真的就把自己當成韓氏的兵了,一個個喝的暈頭轉向,和敵人稱兄道弟,我能找到這些人已經算是萬幸了。”智寬皺著眉頭,滿臉的無奈,看著眼前這群毫無戰斗力的士兵,心中滿是懊惱。
“大部分人都被灌醉了,起都起不來,那些家伙一看到酒,就像餓狼看到了肉,一個個不要命地往肚子里灌,哪里還管什么軍紀,什么戰斗任務。”
陶平縣的守軍一共有六千人,其中五千是智氏部隊,然而今天城主府大擺宴席,長年戰爭的壓力,以及對未來的迷茫,讓這些士兵們仿佛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其中大部分人都跟著去喝酒了,如今智寬偷偷從酒席上帶回的兵力并不多,只有兩百人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