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結(jié)束了。
但它掀起的波瀾,才剛剛開始。
當那份詳細的賬目,連同幾大箱子沉甸甸的銅錢和金銀,被送到李世民面前時,即便是這位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千古一帝,也沉默了。
賬本上的數(shù)字,是那么的清晰,又那么的刺眼。
總收入:一萬三千二百貫。
這個數(shù)字,相當于大唐一個中等州府一年的稅收總和。
而這,僅僅是李承乾一個下午,“胡鬧”的成果。
房玄齡和杜如晦站在一旁,看著賬本,神情同樣復(fù)雜。
“陛下,”房玄齡率先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驚嘆,“太子殿下此舉,看似荒唐,實則……蘊含深意啊。”
杜如晦接著說道:“不錯。臣等昨日反復(fù)思量殿下所言那幾個詞……‘盤活存量資產(chǎn)’,‘刺激高端消費’,‘非稅財政收入’。臣以為,這‘拍賣會’,便是對這幾句話最完美的詮釋。”
“何解?”李世民抬起頭,目光深邃。
“陛下請看,”房玄齡指著賬目,“拍下那匹汗血寶馬的,是長安巨商張萬年。此人富甲一方,卻苦于沒有門路結(jié)交權(quán)貴。此次拍賣會,讓他得償所愿,他不僅不覺得花了冤枉錢,反而對太子殿下,對朝廷,感恩戴德。”
“這,便是‘刺激高端消費’。讓富人的錢,不再只是窖藏,而是流動起來,心甘情愿地掏出來。”
杜如晦補充道:“而程將軍他們爭搶御賜之物,看似粗魯,實則是在彰顯忠心。長孫大人最后拍下,并言明獻于陛下,更是神來之筆。既保全了皇家顏面,又為太子殿下的行為,找到了‘為君分憂’的臺階。如此一來,一場看似市儈的買賣,就變成了一場君臣同心,共渡難關(guān)的佳話!”
“最重要的是,”房玄齡的聲音壓低了幾分,眼神里閃爍著智慧的光芒,“陛下,您發(fā)現(xiàn)了嗎?這拍賣會,為我大唐開辟了一條全新的路。一條……不通過加稅,不通過剝削百姓,卻能讓國庫充盈的路!這,便是太子殿下所言的‘非稅財政收入’啊!此法若能推行,于國于民,善莫大焉!”
李世民久久沒有說話。
他看著那幾箱子錢,又看了看窗外。他仿佛能看到,那些富商巨賈,那些功臣勛貴,因為這場拍賣會,而與李唐皇室,產(chǎn)生了更加緊密的聯(lián)系。
錢,只是最表面的東西。
其背后,是人心的流動,是利益的捆綁,是社會階層全新的洗牌。
他的承乾,用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也從未想象過的方式,悄無聲息地,就開始重塑這個帝國的根基了。
先是用“凌煙閣”捆綁了軍功新貴,現(xiàn)在又用“拍賣會”拉攏了商賈階層。一文一武,一虛一實,都在不知不覺間,被他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而這一切,都發(fā)生在他那副“我就是想偷懶”“我就是想搞錢”的偽裝之下。
這孩子……究竟藏得有多深?
他心中涌起的,不再是憤怒,而是一種混雜著驕傲與忌憚的復(fù)雜情緒。
“觀音婢,”當晚,他對著長孫皇后,發(fā)出了如此感慨,“朕覺得,承乾他,不是在建什么凌煙閣,也不是在開什么拍賣會。”
“那是在做什么?”長孫皇后柔聲問。
李世民的目光望向遙遠的夜空,緩緩道:“他是在為自己,建一座全新的天下。一座……朕看不懂,但卻異常堅固的天下。”
……
與此同時,麗正殿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