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假結束之后,衛成回到翰林院就有人上前來同他說話,問他怎么沒來文會?
“我母親病了,昨個兒清晨嚴重到下不來地,我趕著請大夫煎藥喂母親喝,實在沒那心思……”
“尊夫人呢?有尊夫人照看你還不放心?”
“母親是夜里涼了背心,突發風寒,哪敢讓我夫人往前湊?她雙身子?!?/p>
“那真可惜了,昨個兒陸學士府上熱鬧得很。文會是在梅園辦的,他府上種著大片梅花,都開了,看著就讓人詩興大發?!蓖耪f完,又安慰他,說像這樣的機會以后還有,開春還能辦詩會,讓他別太難受。
衛成略一點頭,做事情去了,他在翰林院忙活的時候,姜蜜摟著硯臺發呆,在琢磨陸學士怎么能攤上那么大禍事,到底是什么事讓他把烏紗帽都丟了。她干想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告訴自己既然是已經夢到的事,等著看,過段時間總能看出點名堂。現在只希望陸學士別再給相公下帖子,再來個什么會要找借口推脫都不容易。
這個擔心多余了,人家學士大人也是很忙的,哪能天天待客?
從這時到除夕沒再出岔子,過個年,官老爺們難得不用上衙門,都在家松快了幾日,初六開衙之后,翰林院這邊傳了個消息,說皇上命陸大人做這屆會試的主考官,又安排陳尚書做副考官,另點了十多位翰林協助。衛成這資歷必然不夠,這事同他沒什么相干。
前來應考的學子們聽說,四處打聽,想知道主考官大人喜好哪類文章。
衛成那兩位舊時同窗也來了,郭舉人和榮舉人特地備禮登衛家門拜訪了一回,過來寒暄了兩句就問他認不認識這位主考官,想打聽主考官更看重詞句還是觀點,是保守派還是激進派。
“我與陸大人有過幾面之緣,交情卻談不上,郭兄和榮兄想跟我打聽陸大人喜好,我說不好。只是聽同僚講,皇上認為上屆主考大人過于看重詞句雕琢,這次安排的陸大人相對中庸,不左不右?!?/p>
衛成覺得自己沒說什么,兩位同窗心滿意足,臨走前再三答謝他。衛成直言不敢當,將人送出門去,把院門閂上轉過身就看到杵身后的蜜娘。
“不是在屋里給肚子里這個縫衣裳?怎么出來了?”衛成伸出手要扶她回屋,邊走邊說雖然過完年了,還冷呢,能不出屋盡量還是不出屋。
這時候姜蜜肚子已經有些大了,天又冷,她穿得厚,就這么站著低頭都看不到腳尖。她讓衛成扶著走得很慢,等回到屋里頭坐下來了,衛成要去灶上燒開水,被姜蜜拉住:“我剛才聽到幾句,會試的主考官定了?”
“嗯,你也認識,是陸大人。”
“那三郎你得避嫌,從現在到會試考完放榜最好不要同陸大人往來。家里人信你,外人不見得會信,想想看,這屆你不是有好幾位同窗應考?郭舉人榮舉人他們過來也不是一兩次。他們來京城應考,跟你往來密切,你又同這屆的主考大人交往頻繁,這污水要是潑過來,多長一張嘴恐怕都說不清。”
衛成聽著忍不住笑了一聲。
姜蜜惱他:“我跟你說正事,你笑啥?”
“笑你想太多,放心吧,主考官既然定了該避嫌我知道。我本來就不歸陸大人管,平常要見一面也不容易。再說,陸大人走馬上任,這會兒忙著給會試出題,哪得空同我們往來?”
姜蜜才松口氣:“那就好。”
這時候她心里已經有譜,這屆會試恐怕不干凈,到底是給別人通了關節還是因為不謹慎讓人鉆了空子都難說,反正最后一定出了事,事情還不小。
能出任科舉主考官的估摸都是皇上信得過的人,嚴重到要罷官,姜蜜都不敢深想,只能提醒衛成多注意,謹慎些。
科舉舞弊案只怕不爆發,一旦爆發出來,牽連很廣,一次能拉下不少官員。
這猜想讓姜蜜一段時間的心情都不美,她站在屋檐下看著被四合院框起來方方正正的天,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覺這年春天來得格外遲。一月下旬,頭頂都還是灰蒙蒙的,不見春日暖陽。
至二月,馮掌柜來了趟衛家,這次倒沒有領著人,他拿了封信來。這是封經由商人之手送上京城的家書,卻不是衛家人寫的,是姜蜜她大伯娘想起衛家上京已三年,覺得是時候去封信說說家里的事,聯絡一下感情,讓侄女知道娘家惦記她。
姜大嫂同男人提起,讓姜老大去和兄弟商量,問他咋說。
姜父吧噠著旱煙,說:“好是好,請人寫封信容易,咋送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