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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奶房簽
宋懷景站在賀星芷房間的窗邊,總覺著自己現下實在不是個君子。
但這么多年過去了,做不做人對于他來說已然不重要。
從不信鬼神的他甚至也會希冀著阿芷許是上天派來的神仙,到時候離開他了罷,而不是遇險身亡。
六年前,他執意請了所謂的道士為自己與阿芷舉辦了一場冥婚,執意將未完成的成親禮儀走完。
做人做鬼他都是賀星芷的夫婿。
月光的白光朦朦朧朧地覆在窗邊。
與賀星芷耳目不清的毛病截然相反,宋懷景的眼力極佳,夜眼如炬。
宋懷景低頭看向賀星芷的榻,她睡相如同往年——只愛用被褥蓋住腹部,一只手舉在頭上,一只手臂要抱著柔軟的物件才能睡得舒服。
他抿緊唇,連呼吸放得極輕,近乎無聲。
他看向她舉到頭頂左手,白皙粉嫩的掌心像一抹光似地扎入他的眼眸中。
宋懷景明晃晃地看清了她掌心中的那道疤痕。
與他記憶中的別無二樣,那是十年前阿芷替他準備生辰宴做飯時不慎割傷的。
阿芷做小食糕點很有一手,但不太會煮菜做飯。
從前兩個人相依為命時都是宋懷景掌廚,又或者是在她開的食肆吃飯。再后來他做了官,家里也請了廚娘,賀星芷便也沒入過庖廚。
但不知為何那日她心血來潮,才把肉洗好切了一刀就割傷了手。
也不知她如何使的刀子,別人做飯傷了手多是傷到手指,阿芷卻割傷了掌心,左手掌心留下一道不深不淺不長不短的疤痕。
這事以后,賀星芷再如何心血來潮想做飯,這飯最后都變成是宋懷景做的。
他望著她,身體輕微起伏伴隨著清淺的呼吸。
除了戶籍上的年歲不同,樣貌、聲音、身上的小痣與疤痕甚至連她說話動作時的習慣都與阿芷一樣。
無人能模仿她到這般地步,宋懷景如何能不知道她是誰。
月光透過紗帳,落在賀星芷熟睡的面容上。
宋懷景笑不出,也哭不出來,只是怔怔地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他如今甚至還在想,現在是不是只是一場夢,他自己給自己編造的一個虛幻、自欺欺人的夢境。
從何時起,他已經開始分不清虛幻與真切,宋懷景也不記得了,或許是在找不到阿芷的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
不是夢,不是夢。
現在應該不是夢了?
宋懷景輕輕放下她的手沒有再做什么。
他站起身,月光將他的影子投到床前,影子覆在她的身上,像靜默的擁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