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爺背著手站在屋子中央,面前的紫檀木長案上,擺著個半人高的梳妝柜。
紅木的色澤在頂燈的照射下泛著溫潤的光,柜門上的纏枝蓮雕花層層疊疊,連花瓣上的紋路都清晰可見。
“你可算來了,”鬼爺轉過身,刀疤在燈光下泛著油光,手里的紫砂小壺往杯里斟著酒,“老藏家就在里屋打盹,你趕緊看,看完我好拍板。”
我沒應聲,直接撲到柜前。
指尖先按在柜面邊緣,蘇作特有的圓弧倒角果然名不虛傳,摸上去像撫過浸了水的鵝卵石,連最細微的毛刺都找不到。
拉開最底層的抽屜,底板隱約能看見穿帶結構的凹槽,木料斷面泛著深褐色,湊近一聞,大紅酸枝老料那股淡淡的酸香混著樟木防蛀的氣味,直沖鼻腔——是正經老物件該有的味道。
“怎么樣?”鬼爺的聲音透著急切,把酒盅往案上一磕,瓷片相撞的脆響在屋里蕩開。
我沒回答,手指沿著抽屜內側的木紋游走,忽然在角落摸到塊凸起的木結。
用指甲輕輕刮了刮,木結邊緣竟有些松動。
“是蘇作,”我直起身,后頸的汗順著衣領往下淌,“榫卯是暗扣,銅活是白銅鎏金,包漿里帶著百年以上的溫潤,確實是民國初年的東西。”
鬼爺眼睛一亮,猛地把煙卷摁在案角的煙灰缸里:“我就說這老東西不一般!等著,我這就叫老藏家過來簽合同!”
他掏出手機就要撥號,我突然開口:“別急。”
鬼爺的手頓在半空,轉頭看我時,眼底的笑意瞬間斂了:“你什么意思?耍我玩呢?”
“我要是您,就不會以這個價買,”我繞到梳妝柜側面,指尖點在柜腿和柜體銜接的位置,那里的雕花比別處深半分,“這柜子,有問題。”
“有屁快放!”鬼爺有些不耐煩地皺著眉頭,往前湊了半步,刀疤繃得像根弦,“老藏家開價八十七萬,你要是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今天這鑒定費……”
“八十七萬買口棺材板改的柜子,您覺得值嗎?”我打斷他,從口袋里摸出強光手電,調到最亮檔,懟在剛才發現木結的抽屜內側。
光柱穿透木料的紋理,在抽屜角落映出片奇怪的陰影——原本該是順直的木紋,在這里突然擰出個扭曲的弧度,像被什么東西硬生生截斷。
“這是……”鬼爺的臉湊近了些,眉頭擰成個疙瘩。
我用指甲摳住那塊松動的木結,輕輕一撬,木屑簌簌往下掉。
木結下面露出的不是紅木,而是片深黑色的木紋,上面隱約刻著半朵蓮花,花瓣中間裹著個模糊的符號。
“纏枝蓮托往生符,”我的聲音壓得很低,手電光掃過鬼爺驟然僵硬的臉,“老棺材板上最常見的紋路,用來超度亡魂的。”
鬼爺的喉結狠狠滾了滾,伸手就去摸那木結:“不可能!這料子……”
“您再看柜體背面,”我挪開旁邊的太師椅,手電照向梳妝柜靠墻的一面,在靠近地面的位置,果然發現道極細微的拼接縫——被層厚厚的清漆蓋住,不仔細看,根本以為是木料本身的紋理,“民國大紅酸枝金貴,蘇作講究‘一木連做’,哪會有這種拼接?這是把棺材板拆開,順著棺體的弧度改的,您看這側面的彎度,是不是跟老式棺材的側板有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