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姨,我可以這么叫你嗎?”
蘇岑已經從剛才的呆滯中走出來,但眼里已經被悲傷蒙上了水霧。
她聽到沈黎的問話,趕忙點了點頭。
“雖然我是師傅的傳承人,但我一直知道我自己的能力絕對比不上你母親。我一直很想聯系她,問她要不要把傳承人讓給她,好讓她培養自己的后人。但是,我又不想打擾她。這一拖就拖了這么多年。沒想到,現在她……”
蘇岑眼角的水霧聚成的淚珠一滴滴,墜到前面的茶水杯里。
“岑姨,你怎么從那件衣服上就能斷定是我母親繡的呢?”
蘇岑止了止淚水,才說:“同樣學工繡,我是照著師傅一板一眼地學,你母親卻是自己發揮。大致的繡法她遵循工繡的程序,但是一些細節處理她有自己的小方法。”
“正因為這樣,師傅把她的手都打腫了,她終于不再實踐了。但是私下里,她還是會自己琢磨,而且每次琢磨出一些新的繡法她就會拿來給我看。其實有一些我覺得還是挺好的,但是師傅遵循祖訓,不得擅自更改繡法,所以她的繡法師傅一直不允許對外公布。”
“你發的那張圖,上面的繡工有幾個細節和她以前給我展示的一模一樣。除非她有傳人,否則這世界上只能是她才能做得到。”
蘇岑突然有了疑惑:“可是你母親20年前就去世了,這件衣服是怎么保存到現在給你的?”
沈黎搖搖頭,說:“我也不清楚。我看律師那里遺產清單,這件衣服是今年才放進去的。律師說,母親在立協議時,就曾跟他說過,可能會有人寄給他一些東西,請他幫忙放進保險箱里。果然在沈黎生日”
蘇岑點點頭:“怪不得這件衣服保存得這么好,一點也不像20年前的東西。”
蘇岑突然嘆了口氣,繼續說:“你母親為你想得很周到。這件衣服,即使不作為真正的婚服,隨便拿到哪個拍賣行都是一個極高的價格。”
兩人絮絮叨叨聊了一個下午,斷斷續續地說著過去和現在,沈黎才知道蘇岑嫁給了一個外國的教授,說是在宣城偶遇的一見鐘情。
當時她一個人在宣城守著老宅也很孤單,所以也就同意嫁去另一個國家了。
可誰知,她作為工繡傳承人,在國外隨便一面刺繡的小團扇都能拍出很高的價格。她才深刻地認識到,師傅當時臨走前對她說的:“傳承人,傳承的不僅僅是技法,更是人品。寧可技法失傳,不可辱了門派。”
很多人慕名來拜師,但是她一個都沒有留下。她堅信師傅的話,就算工繡在她手里失傳,她也不能讓一些內心不純凈的人來學習,然后披上金錢的外衣。
沈黎靜靜地聽著,似乎眼前出現了一幅畫面。那個穿著旗袍的優雅女子,坐在荷花池邊的紅廊長椅邊,看著水里金色的錦鯉咬荷,手里攥著絲線繡著清麗的荷花。
蘇岑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接起來,說了一通流利的法語。
掛了電話,她抱歉地和沈黎說:“抱歉,我的丈夫今晚有一個晚宴要帶我一起參加,我可能要先走了。”
沈黎點頭,表示理解。
隨后她說:“岑姨,這是我的電話。以后可能我還會有事想了解,會打擾到你。另外,沒有人知道我和lea是同一個人,希望岑姨能幫我保密。”
蘇岑爽快地把沈黎的電話輸入到手機里,然后拉著她的手說:“沒什么打擾不打擾的。我要是知道你母親去世了,我去搶也會把你從沈家搶出來。那個吃人的家族,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以后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就和岑姨說。岑姨沒別的本事,賣兩把扇子的本領還是有的。”
沈黎被感動到了。蘇岑是她找到,離母親最近的人,至少從目前來看,也是和她最近的人。
蘇岑牽著沈黎的手出了小店,在路邊等著她丈夫來接她。
一輛加長版豪車停在他們面前,司機下車打開了后車門,下來一個人,沈黎遠遠看著感覺有點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