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宋云舒,叩謝陛下隆恩!必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沈南安深深拜下,心中并無太多喜悅,只有沉甸甸的壓力和警惕。
皇帝微微頷首,話鋒卻陡然一轉,語氣變得有些意味深長:“宋愛卿平身。你如今身居要職,當知朝局安穩,文武相濟,方是社稷之福。近來北境雖無大戰事,然邊軍輪換、糧餉調度,亦需中樞協調,方顯朝廷恩威。”
他端起茶盞,輕輕撇著浮沫,目光卻落在沈南安身上,仿佛閑話家常:“說起來,鎮寧侯宋屹,乃國之勛貴,坐擁精兵,戍守京畿要地多年,勞苦功高。只是歲月不饒人啊。朕聽聞,侯爺近來頗喜在府中蒔花弄草,含飴弄孫,享天倫之樂?”
來了。
皇帝終于將手伸向了鎮寧侯府的兵權,他看似關心,實則句句都是敲打。
沈南安面上不動聲色,恭敬道:“回陛下,家父確乎年事漸高,近年頗愛清靜。府中確也添了些人口,聊慰膝下之寂。”
“哦?”皇帝似乎頗有興致,“添了人口?是侯爺納了新寵?宋愛卿倒是有心了。能得侯爺歡心,想必是溫婉解意之人。如此甚好,戎馬半生,也該享享清福了。這兵甲之事,操勞費神,交給年富力強的將領去操持,豈不更好?也免得侯爺分心,不能安享這難得的清閑之樂。”
威逼利誘,昭然若揭。
皇帝這是在借她之口,暗示鎮寧侯該交出兵權了,否則,這份‘清閑之樂’恐怕也難長久。
沈南安心中冷笑,面上卻更加恭謹:“陛下體恤老臣,關懷備至,臣代家父叩謝天恩。家父常言,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但有所命,鎮寧侯府上下,莫敢不從。”
她沒有直接應承,卻把皮球踢了回去。
兵權是交是留,全憑陛下‘所命’,但前提是,你皇帝得下明旨。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銳利,似乎想穿透她的恭順看到內心。
半晌,他才緩緩道:“宋愛卿果然是明白人。好了,你也累了,先回府歇息吧。兵部那邊,自會有人去與侯爺商議軍務交接事宜。”
商議?不過是通知罷了。
沈南安知道,皇帝已經等不及了。
“臣告退。”
鎮寧侯府,朱漆大門依舊氣派,內里的氣氛卻透著一股詭異的平靜。
沈南安徑直走向侯府正院的書房。
剛到院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一陣愉悅的笑聲,是女子的聲音,溫婉柔和。
她推門而入。
只見宋屹正坐在窗邊的軟榻上,手里拿著一卷書,卻不是兵書,而是一本花譜。
一個穿著素雅,氣質溫婉的婦人趙氏,正半跪在榻前的小杌子上,動作輕柔地替他捏著腿。
旁邊小幾上放著一盞熱茶和幾樣精致的點心。
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氣氛寧靜祥和,甚至有幾分溫馨。
這幅‘含飴弄孫’雖無孫,‘安享清福’的畫面,倒是讓她覺得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