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森的刁難與蘭草的韌性
金葵獎決賽前一周,羅森的助理突然出現在片場,手里捏著份皺巴巴的劇本打印稿。
“羅制片說,這是他找人改的《淝水之戰》新結局?!敝淼恼Z氣帶著施舍般的傲慢,“他說你們的原版太‘悶’,得加點愛恨情仇——比如讓謝安的侄女愛上苻堅的兒子,最后為了和平犧牲,這樣才有爆點?!?/p>
夏聽聽接過打印稿,指尖劃過“謝安侄女殉情”的段落,胃里一陣翻涌。張姐在旁邊看得直皺眉:“這改的什么玩意兒?把歷史改成狗血劇,羅森是想錢想瘋了?”
助理冷笑一聲:“羅制片說了,要么按這個改,他可以幫你們爭取決賽的黃金展映時段;要么……你們就等著在午夜場自生自滅?!彼沉搜壅谡{試燈光的阿ken,“聽說你們的資金快見底了?要是連展映都沒人看,怕是連道具錢都收不回吧?!?/p>
沈硯攥著木劍的手突然收緊,指節泛白:“我姑姑的筆記里寫過,羅森當年就想給《草木兵》加感情線,被陸導罵走了?!鼻乩隙自诨睒湎抡響蚍勓月朴频卣f:“有些人為了賺錢,能把祖宗墳頭都改成游樂場?!?/p>
夏聽聽把改稿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告訴羅森,我們不改。”助理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林導演,您別忘了當初的賭約——進不了前三就得退圈。現在有羅制片幫你們,是你們的運氣?!?/p>
“運氣不是別人給的?!毕穆犅牭哪抗鈷哌^片場——阿ken正在給攝像機換鏡頭,鏡片反射的陽光落在沈硯練劍的身影上;張姐蹲在地上核對道具清單,發間別著朵從青峰山摘的蘭草;秦老坐在書案前,正用毛筆抄寫《東山賦》,墨跡在宣紙上暈開,像極了蘭草的葉脈。
這些畫面突然讓她想起原世界看過的一部紀錄片,講一群考古隊員在沙漠里找古城,明明知道可能一無所獲,卻還是每天挖得滿身沙子。那時她不懂他們在堅持什么,現在卻突然明白了——有些東西,比輸贏、比錢更重要。
“我們的結局已經定了?!毕穆犅爩χ淼谋秤罢f,“謝安站在蘭草坡上,看著遠方的炊煙,什么都沒說,但眼里有光?!?/p>
助理走后,張姐憂心忡忡地數著錢包里的錢:“娜姐,咱們的膠片錢還沒付,要是真被分到午夜場……”夏聽聽突然指著沈硯手里的筆記本:“你姑姑的筆記里,有沒有提過陸明遠怎么解決資金問題?”
沈硯快速翻著筆記,突然停在某一頁:“有!姑姑寫‘明遠說,沒錢就拍真實的東西——山不要錢,霧不要錢,蘭草坡的風不要錢,這些比搭景更有力量’?!?/p>
“那就拍真實的?!毕穆犅犇闷饠z像機,“阿ken,把青峰山的素材導出來,我們剪一段‘蘭草坡實景’當片尾。沈硯,你去摘些蘭草回來,我們做個簡易的布景,把謝安的書房戲和實景接起來?!?/p>
秦老突然從竹簍里掏出個布包:“我帶來了青峰山的泥土,撒在片場的角落里,拍出來的鏡頭會帶著點草木氣?!睆埥憧粗娙嗣β档纳碛?,突然笑了:“得,我這就去廢品站淘些舊竹簡,當道具還能省點錢。”
當天下午,羅森竟親自來了片場。他穿著定制西裝,踩著锃亮的皮鞋,在滿是泥土的片場里顯得格格不入?!傲謱а?,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彼鹬鵁煟鲁鰜淼臒熑︼h向老槐樹,“觀眾就愛看哭哭啼啼的愛情,你偏要拍什么‘沉默的謝安’,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夏聽聽沒理他,只是讓阿ken播放青峰山的素材——畫面里,漫山的蘭草在風中搖曳,秦老的背影穿過花海,沈硯蹲在石壁前拓片,指尖的動作輕得像在撫摸什么珍寶。羅森看著看著,突然嗤笑一聲:“這拍的什么?旅游宣傳片?”
“這是歷史。”夏聽聽關掉視頻,“謝安打贏仗后,沒有慶功宴,沒有封官加爵的鏡頭,史書里只寫了‘既罷,還內,過戶限,心喜甚,不覺屐齒之折’——他只是個在門后偷偷開心的普通人。我們拍的,就是這種‘不偉大’的真實。”
羅森掐滅煙頭,往地上碾了碾:“行,有你的。決賽那天我倒要看看,觀眾是為你的‘真實’鼓掌,還是為我的‘爆點’買單?!彼D身時,不小心碰倒了沈硯放在角落的蘭草盆栽,花盆摔在地上,泥土撒了一地,蘭草卻還倔強地立著,根須緊緊抓著最后一點土。
沈硯慌忙去扶,手指被碎瓷片劃破了也沒察覺。夏聽聽看著那株蘭草,突然想起秦老說的“蘭草生幽谷,不以無人而不芳”——或許他們的戲就像這蘭草,沒有華麗的包裝,卻有扎在土里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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