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臺詞與消失的道具
樹影在屏幕上停留了足足半分鐘,才隨著一陣風漸漸散了。夏聽聽攥著劇本的手全是汗,張姐已經摸出手機要打給看守大叔,卻被沈硯攔住了。
“別打?!蹦猩穆曇暨€有點發顫,眼神卻異常清明,“我姑姑的日記里寫過,這個片場的老槐樹有‘記憶’,會把演過的戲再‘演’一遍。”他頓了頓,從口袋里掏出個磨得發亮的銀質書簽,“這是她留給我的,背面刻著地址,就是這兒?!?/p>
書簽背面的字跡娟秀:“七月初七,槐樹下,等一個懂戲的人?!?/p>
夏聽聽突然想起鐵皮盒里那張照片——沈曼青站在老槐樹下,手里也捏著個一模一樣的書簽。她把書簽翻過來,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上面,“懂戲的人”四個字像浸了水,慢慢暈開。
“今天先到這兒?!毕穆犅牶仙蟿”?,聲音比剛才穩了些,“張姐,明天聯系道具廠,按手稿里的圖樣做謝玄的劍——不用開刃,重量要夠,沈硯得提前練握劍的姿勢。阿ken,把剛才那段錄像備份,別外傳?!?/p>
下山時,沈硯走在最后,頻頻回頭看那棵老槐樹。夏聽聽注意到,他的左手始終插在褲袋里,像是在攥著什么東西。
夜半臺詞與消失的道具
夏聽聽蹲下身,指尖蹭過帷幔的破口——邊緣很整齊,不像是野獸撕咬的痕跡,倒像是用美工刀劃的。她突然想起陸明遠手稿里的一句話:“有些東西不想被拍下來,就會自己藏起來?!?/p>
“阿ken,把所有道具都搬到槐樹底下,用攝像機對著?!彼酒鹕?,語氣異常平靜,“今晚我們不鎖門,看看是誰在‘搗亂’?!?/p>
深夜的片場比白天更安靜,只有蟲鳴和風吹樹葉的聲音。五臺攝像機對著道具堆,屏幕上的畫面在夜色里泛著冷光。夏聽聽和張姐守在監視器前,沈硯和阿ken在老槐樹下鋪了塊墊子,假裝在對臺詞。
“謝玄,你覺得這場仗能贏嗎?”夏聽聽突然開口,聲音在寂靜里格外清晰。
沈硯立刻進入狀態,握著木劍的手緊了緊:“勝負在天,盡力在人。”
“如果輸了呢?”
“戰死沙場,總好過茍活偷生。”
他的話音剛落,監視器的屏幕突然閃了一下。夏聽聽立刻放大畫面——道具堆里,那塊破了的帷幔正慢慢移動,像是被無形的手拖著,朝著老槐樹的方向飄去。
“別出聲。”夏聽聽按住要站起來的張姐,指尖冰涼。屏幕里,帷幔停在槐樹下,破口處突然被什么東西撐開,露出個黑漆漆的洞,像是有人要從里面鉆出來。
沈硯突然站了起來,左手握緊木劍,朝著帷幔走過去。“沈硯!回來!”夏聽聽低喝,可男生像是沒聽見,徑直走到帷幔前,伸手掀開了那塊破布。
布下面什么都沒有,只有泥土上一行新踩的腳印,很小,像是女人的鞋印。
“姑姑……”沈硯突然蹲下身,聲音發顫。他從泥土里撿起個東西——是枚小巧的珍珠耳釘,和照片里沈曼青戴的那只一模一樣。
這時,阿ken突然指著攝像機的內存卡指示燈:“娜姐!剛才那段錄像……不見了!”
夏聽聽沖過去一看,五張內存卡里,有一張的指示燈在瘋狂閃爍,里面的文件全變成了亂碼。張姐突然捂住嘴,指著老槐樹的樹干——那里不知何時多了一行用指甲刻的字:“別拍謝安?!?/p>
字跡很深,像是刻了很久,邊緣的樹皮都泛著黑。
“撤?!毕穆犅牣敊C立斷,“把所有道具搬上車,今晚不拍了?!彼粗切凶郑蝗幌肫稹恫菽颈肥指謇?,謝安的戲份只寫到戰前,后面全是空白。陸明遠當年是不是也遇到了同樣的警告?沈曼青的失蹤,會不會和這個角色有關?
回去的路上,沈硯一直攥著那枚珍珠耳釘,指尖反復摩挲。夏聽聽從后視鏡里看他,突然覺得這個剛退學的少年,藏著比她想象中更多的秘密。
車快到工作室時,沈硯突然開口:“我姑姑失蹤前,給我留過一條語音,說她找到了‘謝安的眼淚’,就在這棵老槐樹下?!?/p>
“謝安的眼淚?”夏聽聽皺眉。
“嗯。”沈硯的聲音很輕,“她說,史書里寫謝安‘面不改色’,但陸導說,真正的從容,是把眼淚藏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
夏聽聽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掠過的路燈。她突然明白,自己要拍的或許不只是一場戰爭,更是一群被歷史記住或遺忘的人,他們的恐懼、掙扎,還有那些沒被寫進史書里的眼淚。
而那棵老槐樹,像是個沉默的見證者,正一點點揭開這些被掩埋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