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山接著道:“但,陛下已經下旨,賜小的黃金百兩,命小的離開京城,若非十六王府封禁,小的早該離去。圣旨不可違,所以,小的實在無法接受拓跋將軍的好意,請將軍見諒。”
他說到這兒抬眼看向拓跋敕戎,緩緩道:“畢竟,將軍此生怕是都要留在京城了,不是嗎?”
拓跋敕戎臉色一僵,他慢慢向后靠在椅背上,一手支頤,片刻后悵然道:“……好個玲瓏剔透的心腸。”
賀蘭山莞爾,轉而對聞于野道:“王爺,大將軍的問話,小的已經答了,不知現在可否離開?”
他態度平和,不卑不亢,隱隱有些從前小公子的影子,聞于野一時看得入了神。
聞于野心里清楚,方才拓跋敕戎那句“王爺說了,全憑你自己的意思”一說出來,賀蘭山就想明白了——
求親是假,拓跋敕戎想要回到鮮卑才是真。
拓跋敕戎自幼被送來做質子,雖貴為大將軍,可他哪能不想念故土的草木。而今皇帝病重垂危,聞于野掌權,拓跋敕戎便打起了這樣的主意,企圖以求娶賀蘭山來逼迫聞于野在二者之間做出選擇。
否則,他只要自己去向皇帝求個恩典就是了,何必非要經過聞于野呢。反正拓跋敕戎是都泰可汗的王子,聞于野輕易不能動他。
但對于賀蘭山來說,他只明白了一部分。即雖然知道自己只不過是拓跋敕戎回到鮮卑的棋子,但在他的理解里,拓跋敕戎是想借著那道圣旨,在婚后得以隨賀蘭山一起離京。
所以他這樣提醒聞于野,提醒他千萬不可縱虎歸山。
聞于野從賀蘭山身上收回目光,向拓跋敕戎似笑非笑道:“這話由我來說,你必然不信。但賀蘭山不敢假傳圣旨,也不會懂得這樣騙你,他的話,你總該信了吧。”
拓跋敕戎瞟一眼賀蘭山,憮然搖頭,道:“只怪我沒福氣罷了。”
他失望離去,房中只剩聞于野和賀蘭山二人。
一陣沉默后,賀蘭山試探著道:“王爺,我可以走……”
聞于野一下子站了起來,向賀蘭山走近幾步,道:“陛下說,要賜你黃金百兩?”
賀蘭山點頭。
聞于野又問:“可送到你那里了?”
賀蘭山搖頭。
聞于野道:“知道了,你走吧。”
如此尷尬的對話,讓寬敞的屋子都顯得有些逼仄。曾有過婚約、做過最親密之事的兩個人,現在面對面卻無話可說,賀蘭山有一瞬間想問問聞于野,是否真的連個側室都不能給他做,但話到嘴邊,抵至唇舌,到底還是原樣咽了回去。
不為別的,賀蘭山一朝自云端跌落,所有的驕傲和尊嚴都被按進了泥里,但他依然勉強為自己保留了一分體面。求來的東西,他寧愿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