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標志性的高煙囪和高高低低的灰白色房屋出現在視野里,外圍幾幢斑駁石磚外墻彰顯建筑的歷史,在西西里的日光下,莫名充滿蓬勃的力量。
“那個是鋼鐵廠,”克羅切擁有一半的股份。艾波洛妮亞指著直入云霄的煙囪,隱下了后半截,又指著下方不遠處一排排廠房,“那是拖拉機廠,邊上墻上有黃色涂鴉的是我們的廠子?!?/p>
如出一轍的灰白色建筑,唯一特別的是外墻上那巨大的人物半身像,像是版畫又像是剪影,頭發過耳的青年大拇指插在雕有鷹獅圖案的金扣腰帶上,露出八顆牙齒的閃亮微笑。是吉里安諾。
“目前主要負責帳篷和遮陽傘的生產,年產量在一萬件左右。這兩樣都有專利??蛻羰悄遣焕账够蚴敲滋m附近的酒店,法國人偶爾也會來下訂單。”
灰白色的房屋越來越近,路人也逐漸增多。駛入工業區,大路兩旁有不少殘疾人或者老人坐在一種改裝過的三輪車邊。那車比尋常三輪車高一些,有一個遮蔽風雨的頂棚,棚內或擺著水果,或生著小爐子賣一些食物。
“工人工資高于西西里的平均收入,這邊又遠離城區,沒什么娛樂活動,因此小攤經濟格外繁榮。”
邁克爾問:“怎么沒有孩子?”
艾波洛妮亞看了他一眼,為他的敏銳咋舌,只說:“孩子都在廠里呢。”
邁克爾便沒有再追問了。
艾波洛妮亞指揮邁克爾把車停到固定的位置,她說:“要靠邊一些,不然等下賣小吃的攤子就沒處停啦?!?/p>
邁克爾對她言聽計從。這女孩仿佛給他下了魔咒,那張玫瑰花瓣般的唇輕輕吐出幾個字,他便四肢不聽使喚地想按照她的心意辦事。
車一停,艾波洛妮亞像小鳥一樣跳下車,輕巧地跑到工廠的實心鐵門旁的小屋窗前。未等她說話,一道犬吠從未完全閉合的鐵門內響起。
邁克爾立刻關車門追上去。可已經太遲了,一條黑狗閃電般從門縫里躥出來,向她撲去。
那一瞬間,邁克爾全身血液凝固,大腦一片空白,完全沒有思考。
“羅伯——”
艾波洛妮亞半蹲接住了撲來的大黑狗,因沖擊力稍稍后退小半步,一面躲避狗狗的狂舔,一面摟著它說:“小甜心,小羅伯,想我了嗎?我也很想你呀。”
門里走出一個身材瘦削、體態勻稱的男人,與尋常西西里男人相比更白皙的橄欖色皮膚。他穿著一件上好的綢緞襯衫,嘴上是兩撇電影明星似的小胡子,瞧著就是一個巴勒莫的花花公子。他張開雙臂迎來:“我看到羅伯那么興奮,就猜到是你來了?!?/p>
艾波洛妮亞松開狗狗,驚喜地蹦起來。她握住男人伸來的右手,用力一拉,兩人右肩相碰,左手自然而然地半樓住,同時輕捶對方后背。她開心地說:“阿斯帕努,好久不見?!?/p>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仿佛親密無間的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