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吃豆包……”小七月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嚴肅氣氛嚇到了,怯生生地拉了拉宋清遠的袖子,把手里啃了一半地,沾著糖霜的粘豆包遞到他嘴邊。
宋清遠眼中的銳利瞬間褪去,化作一片溫柔的春水。他低下頭,就著小七月的手,輕輕咬了一口豆包,聲音帶著寵溺:“嗯,甜,七月真乖。”
溫馨的煙火氣,重新彌漫在木屋里。
吃過飯,張尋拿著寫好的文書,就跑去找季歲歲。
驛站東南面,春風仍然刺骨,抽打在裸露的皮膚上,帶來些許疼痛。
季歲歲裹緊身上靛藍色粗布棉襖,站在一片洼地邊緣。
她身后,七八個季家的青壯漢子正揮舞著改良過的“周瑩鎬”,吭哧吭哧地刨著土層。
張尋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泥濘走過來,手里緊緊攥著一卷蓋著鮮紅官印的羊皮紙文書,那是他們剛剛議定的關于磚窯承包的正式批文和附加條款。
他走到季歲歲身后幾步遠的地方停下,看著她清瘦挺直的背影,有些艱澀的開口:“季……季家主……”
季歲歲聞聲,緩緩轉過身。風雪吹亂了她的發絲,幾縷貼在光潔的額角,更添幾分清冷。
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靜無波,如同結了冰的湖面,倒映著張尋那張帶著期待的臉。
“張副統領。”她的聲音清冷,不帶一絲情緒。
張尋心頭一緊,連忙將手中的文書遞過去:“季家主,謝爺批了,磚窯可以承包給季家,這是文書和附加條款,您看看?”
季歲歲伸出修長干凈的手指,接過那卷還帶著張尋體溫的羊皮紙。
她沒有立刻打開,只是目光平靜地掃過張尋的臉,似乎在等待下文。
張尋被她看得有些局促,搓了搓手,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聲音卻有些急切:“季家主,謝爺,其實也是為了軍城大局著想,這附加條款雖然有些,呃……限制,但總歸是準了咱們承包了不是?您看要不就簽了吧,早點簽了,咱們也好早點動工建窯,早點燒磚……”
他語速飛快,帶著一種近乎懇求的意味。
他多么希望季歲歲能立刻點頭,這樣他就能名正言順地留在她身邊,以“窯務監察使”的身份,守著她,哪怕只是遠遠地看著。
季歲歲沉默著。她垂下眼簾,目光落在手中的羊皮紙上。指尖微微用力,卷軸緩緩展開。
她一行一行,看得極其仔細。
當看到“產量配額”,“準售文書”,“一成抽成”,“監察使入駐”等字眼時,她清冷的眉頭微微蹙起。
張尋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緊張地盯著季歲歲的表情,連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她下一刻就勃然變色,將文書摔在地上。
然而,季歲歲只是蹙了蹙眉。她的臉上重新恢復了那種古井無波的平靜。她緩緩合上卷軸,抬起頭,目光落在張尋臉上,“此事關系重大。歲歲需與族人商議。張副統領請回吧。”
“商議?”張尋急切地上前一步,他以為季歲歲這么說是婉拒的意思,“季家主,這還有什么好商議的?謝爺金口玉言,批文都下了,條件雖然苛刻了點,但總比不讓承包強啊。您就簽了吧。我保證我當這個監察使,絕不會絕不會為難季家,我就是……”
他“就是”了半天,后面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他總不能說,我就是想留在你身邊吧。
季歲歲靜靜地看著他,眼神里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那平靜的目光,如同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張尋心頭所有的希冀和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