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看不得那幾位夫人面上行事端莊,實則上專行小人行徑的嘴臉。就算那崔太太有事相求,卻也不能如此拉著人家掏銀錢啊!知道的會說我抹不開面子,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不知道的還不得說我這是上不得高臺盤,仗勢欺人,牽連著你也不好不做人情。”馬車一動,林氏就對著徐熹發牢騷。哪怕是懷里還摟著迷糊著的歡哥兒,林氏依舊喋喋不休。
“好了好了,你不喜歡她們,遠著她們就是了,何必與她們生氣,反而傷了自己的身子。夜深了,孩子們也都累了,趕緊家去,也都好好歇歇。”徐熹笑著安撫林氏。
“還有那個劉夫人,說話也不看看場合,滿口的污言穢語,想來劉大人的后宅也是不安寧的。”林氏對劉夫人很是不喜,覺得劉夫人為人刻薄。
“那劉夫人是個有名的混人,你又何必計較。我一個大男人,過問下屬內宅之事總是不好,也就站在一旁看看熱鬧罷了。”徐熹微笑著,整個人半躺半靠在馬車中的軟墊上,懶散而舒適。
麗姐兒和喜哥兒,樂哥兒也累得緊,幾個孩子擺了舒服的姿勢靠在徐熹和林氏的身上,閉著眼睛休息。
“那崔太太可是有所求?”林氏聽著徐熹的話也就漸漸地平復心情,轉而想起了那位舉止言行很是穩妥的崔太太。
“是有所求。”徐熹閉著眼睛道。
“爺是要應所求?”林氏疑惑著道。
“看情況,不過總的來說是要應的。”徐熹道。
馬車里一靜,許久才有一道輕柔的聲音響起。
“你是我相公,我自然信你的。可那崔太太所求,你也別一味地應下,誰知道崔家動的什么心思。還有芳草,她的冤屈固然是真,可她知道的也不多,未必就不是錯怪了他人。再說,我們也犯不上為著她去得罪人。”林氏擔憂地道。
“不怕,我心里清楚的很。麻煩固然麻煩,可鹽總商的位置不能總被韓家占著。他們家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自然也不會讓她們家舒坦。”徐熹緩緩地道。
鹽總商是朝廷在鹽商中選擇的家道殷實,資本雄厚者。其主要任務是為鹽運使衙門,也就是鹽院征收鹽課。鹽總商與其他鹽商關系融洽,又與官府的關系最為密切,是鹽商中的巨頭。
“那韓家勢大,朝中有人,你已有法子了?”林氏問道。
“徐徐圖之,不急。”徐熹依舊是閉著眼睛。
“那崔家恐怕也不是善類,否則崔太太怎敢如此明目張膽地與幾位鹽院官宦女眷相熟?想來崔家和韓家早就撕破了臉,明爭暗斗已經很平常了。”林氏道。
“夫人目光如炬。”徐熹笑著睜開雙目,看著林氏道。
“你還笑?你還有心情笑的出來?人人都道你得了個肥缺,哪里想到江南萬事繚亂沒個頭緒,真真是勞心勞身。”林氏嗔怪著道。
“我們徐家本就是押對了寶,花了二百萬兩的銀錢才有了今天。皇上能給我這個官職,想必也是要瞧瞧我是不是有真本事,當然這樣的肥缺可能也有歸還那二百萬兩的意思。可我們家哪里缺那些銀錢,花了就是花了,祖業祭田的莊子鋪子的出息再積攢也就是了。歷來的巡鹽御史個個都是能撈多少就撈多少,生怕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可我偏偏要做番功績,不僅僅是為了給皇上看,也是為了給徐家的列祖列宗看,給祖父看,更是想封妻蔭子,做給自己看。我是個讀書人,骨子里還流著書生的血,心里明白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道理。再者我要真是像其他人一般,也是那愛財貪財的,恐怕到時候皇上就不會對我們徐家如此寬厚,只會是晾在一邊,再也不搭理了。皇上在試探我,無非是三種情況,人才是其一,常人是其二,庸才是其三。好歹我也是探花郎出身,哪怕不為了家門,為自己,我也要搏上一搏。”徐熹一下子座起來,躊躇滿志,哪怕是這時也不忘了孩子們在身邊,用兩只手撐著,生怕擾了孩子們的好夢。
“夫君……”林氏覺得不管說什么就顯得蒼白,只有一雙眼眸漸漸模糊。
林氏是明白徐熹的。當年林家大禍,徐熹的滿腹經綸只能化作一腔悲憤攜著妻兒遠走他鄉,郁郁不得志。即便是在最艱苦的日子里,徐熹依舊是不忘所忠,絲毫沒有忘記一個讀書人的傲骨。山里的日子,他能放下學富五車的清高和下人們去菜地里種菜,去山里打獵,時刻謹記著大丈夫能屈能伸。哪怕是到了如今,在這奢靡繁華的江南,他依舊雄心,要的不過是一門榮耀,成就自己一生的夢想。這也算是“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吧。”
“你做什么哭啊?我知道你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可世事無常,總是要面對困境的。平平順順的日子誰不想過,可麻煩找上門來,一味地躲避也不是好事。前方本就是條荊棘路,繞不了遠,又何須虛度時光,直接邁出步子踏出去就是了。只要記得荊棘路總有盡頭,否極泰來,總有好事等著我們。”徐熹摟著林氏笑著道。
“我拖你后腿了吧?”林氏急忙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