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九劍和奕天館的劍法皆是講究審敵的劍法,有許多相同之處,其要旨中都有尋敵破綻,乘虛而入的內(nèi)容,只是獨孤九劍主攻,講究在連綿不斷的攻擊中,找到敵人的破綻,一擊得勝,而奕天館的劍法卻是主守,講究先以完美無瑕的防御立于不敗之地,再從中瞧出對方招式中的破綻,掌握通透后再一擊得勝。
兩者最后的目的皆是相同,不同的僅僅是手段,如今雙劍交鋒,便如兩名國手碰在一起,既是相互試探著,又有相互提防,令交手雙方生出此刻對決的,乃是鏡中自我的感受。
不過到了他們這一級數(shù),單純的比拼招式已毫無意義,岳鼎將勢運入劍法之中,攻擊中一劍刺出,簡簡單單,唯一不同在于個‘勢’字,把穆玲瓏籠罩在劍風之中,如同泰山之勢,混不可擋,令她避無可避。
穆玲瓏想要反擊,卻見岳鼎招式雖然簡單,偏生無可奈何,明知依照縱橫劍理攻擊左肩就可破解,但是沒了信心,似乎一旦攻出,全身就會出現(xiàn)無數(shù)破綻被其劍氣所傷,無奈之下,只得一心防守,融合鋒利無匹的先天劍氣,將攻擊盡數(shù)擋下。
兩人一攻一守,達到一個奇異的動態(tài)平衡。
岳鼎縱然在勢上占了優(yōu)勢,可對于先天劍氣當真沒什么好的破解手段,有時候盡管瞧出了對方招式演變中出現(xiàn)的破綻,可環(huán)繞在穆玲瓏周身的先天劍氣。生生將他擋在門外,有機卻不能趁。
穆玲瓏更是無奈,獨孤九劍雖是無招無式,但只要是人出手,就有了招式,而招式必然就有破綻,可岳鼎以勢為補。攻勢如濤,縱然有破綻,也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不敢趁隙而入。
她現(xiàn)在有先天劍氣守護,不懼攻擊,但只要敢發(fā)起反擊。完美無瑕的防御勢必就會出現(xiàn)漏洞,而以岳鼎無孔不入的“勢劍”必定會抓住機會,趁虛而入,在她反擊之前先一步重創(chuàng)她。
獨孤九劍主張進攻的優(yōu)勢便在于此,哪怕被對手瞧出了破綻,也可令對手不敢攻擊,沒法利用,于是破綻也就不再是破綻。
劍氣無形,而空氣有形。籠罩在兩人身周的飄渺云霧,如水一般的泛起層層的漣漪,顯示這兩人交鋒的激烈程度。
久戰(zhàn)中,被兩人卷起的滿天冰雪,在劍氣激蕩之中悄然蒸騰成一片云霧。在陽光中折射出一道道美麗的七色彩虹。
如此下去,就成了意志和真氣的較量,看是岳鼎的意志先難以維持“勢”的運轉,還是穆玲瓏的先天真氣難以維持劍氣的守護。
考慮到穆玲瓏雖是先天高手,可先天真氣也不是能隨便消耗的,僵持下去。落敗的可能性在八成以上。
但這種結局并非是岳鼎希望看見的,他渴望著能通過這次交手,進一步看清奕天館劍術的奧妙,也當做是對自己的磨煉,自然不愿意變成無聊的消耗戰(zhàn)。
于是,他的攻擊突起變化,劍鋒回轉,止住了連綿不絕的攻勢。
穆玲瓏忽感壓力一輕,可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見岳鼎反身踏前,劍光連閃,連續(xù)斬出九道連環(huán)劍氣,霎時間,縱橫九道劍氣連綿飛射,不絕如縷,天矯自如,帶起地上的冰屑,劍勢兇厲驚人。
岳鼎的劍光縱橫,千變?nèi)f化,如急雨亂射,每一劍都是全力以赴的一劍,九劍連綿交織在一起,劍勢矯捷,清明靈動中而又不失磅礴大氣,威力何止大了一倍。
頓時滿天劍風呼嘯,穆玲瓏只覺自己宛如立在狂風暴雨之中,對方縱橫捭闔的劍氣連綿一片,形成一片劍氣雪海,宛如要把她斬成千萬道碎片一般,而且劍氣彼此聯(lián)合,錯綜復雜,仿佛纏在一起線球,哪怕存在破綻,也被深深藏在里面,難以窺見。
穆玲瓏深吸一口氣,運轉弈心經(jīng),將心中產(chǎn)生的害怕、震撼、畏縮等負面情緒剝離出去,心靈晉入通透澄明的境界,將迎面而來的九道劍光瞧得一清二楚,全無遺漏。
她身上騰起了一股精妙的意境,天地縱橫如棋盤,我為圣手指江山。
縱橫十九路的無形之線,將世界分割開,眼所見或不見的,均沒有遺失,原本看起來魂搖魄亂的劍氣被抽絲剝繭,一道道條理清晰,再也不是沒有破綻。
“彈棋玉指兩參差,背局臨虛斗著危。先打角頭紅子落,上三金字半邊垂。”
穆玲瓏念著劍訣,身上龐大的劍意盡數(shù)凝聚在劍尖上,一劍直劈洶涌如洪濤潮汐,奔騰而來的劍海之中某一處,正是岳鼎真身所在的位置。
明明采取主攻的是自己,被迫應招的是穆玲瓏,可岳鼎卻生出了避無可避之感,仿佛自己才是防守的一方,而且此刻被發(fā)現(xiàn)了破綻,繼續(xù)交手必敗無疑,心神竟有一絲動搖。
他頓時明白了,穆玲瓏必定也臻至過通靈期的巔峰,掌握了驅使意境來對敵的手段,這種將天地當做棋盤,自己是下棋者的意境就是她的武道意志。
當人成為下棋者,而非棋子時,就能跳脫于棋盤之外,以俯視的角度來看清這片天地,遠比身陷棋局中更能看得清楚。
可岳鼎也是意志堅定之人,義之所在,萬死不辭,區(qū)區(qū)一點危險如何嚇得倒他,當下就將那些動搖的負面心緒擊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