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謝冬梅對醫館的學徒吩咐道,“把門全打開,讓大家按號排隊。明禮,跟我來。”
她徑直走到那對父子面前,男人一見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噗通一聲就要跪下。
“謝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兒子吧!我們跑了好幾家醫院,都說……都說沒救了!”
謝冬梅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托住,眉頭緊鎖:“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別動不動就給我來這套!把孩子抱到里屋診床上。”
男人被這股氣勢鎮住,連忙抱著孩子進了里屋。
謝冬梅打了盆清水,用硫磺香皂仔仔細細地將手洗了三遍,每一個指縫都搓得干干凈凈。
她擦干手,走到診床邊,目光落在男孩身上。
“什么時候開始的?都有些什么癥狀?之前的大夫怎么說?”她一邊問,一邊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搭在男孩細弱的手腕上。
男人語無倫次地描述著:“就……就半個月前,突然就發高燒,燒得說胡話。后來燒退了,人就一天比一天沒精神,吃什么吐什么,現在連水都喂不進去了。市里醫院的大夫拍了片子,說是……說是肚子里長了東西,要做手術,可……可孩子這么小,我怕他下不了手術臺啊!”
謝冬梅閉著眼,指尖感受著那微弱如游絲的脈搏,片刻后,她又翻開男孩的眼皮,看了看舌苔。
望、聞、問、切。一套流程走下來,她心里已經有了七八分底。
這病,在中醫里叫‘癥瘕積聚’,西醫的說法就是腹腔腫瘤。
確實棘手,尤其是對這么小的孩子來說,正氣虧虛,邪氣囂張,稍有不慎,就是油盡燈枯的下場。
但,不是死癥。
她收回手,對那男人說:“市里醫院的大夫沒說錯,這病確實兇險。但在我這兒,還有一線生機。”
男人眼睛瞬間亮了,聲音都在發抖:“謝大夫,您……您說的是真的?”
“我從不說假話。”謝冬梅語氣平靜,“這病是寒濕凝滯,瘀血內結,日久成積。想要治,就得雙管齊下。內服湯藥,活血化瘀,軟堅散結;外用針灸,疏通經絡,扶正祛邪。過程會很慢,至少要三個月,而且藥錢和診金也不便宜。你得想好了。”
“想好了!想好了!”男人激動得滿臉通紅,又要下跪,“只要能救我兒子的命,我就是砸鍋賣鐵,做牛做馬都愿意!”
“行了!”謝冬梅最見不得這個,趕緊扶住他,“去外頭等著,我先給他行針穩住元氣。”
她把男人勸出去,轉身對一直站在旁邊,大氣不敢出的鄭明禮說:“把我的金針拿來,用艾絨熏過。”
鄭明禮連忙應聲去準備。
謝冬梅看著診床上毫無生氣的孩子,扭頭問鄭明禮:“明禮,依你看,這孩子的病,根源在哪?”
這是考校。
鄭明禮拿著消過毒的針包,小心翼翼地走過來,沉思了片刻,才小聲說:“脈象沉細而澀,舌質紫暗,苔白膩……孩童乃純陽之體,卻呈此寒濕之象,應是先天稟賦不足,又為外邪所侵,導致脾陽不振,水濕不化,凝聚成邪。我認為……當以溫陽健脾為本,輔以化瘀散結。”
謝冬梅聽完,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
這個答案,雖不完全是她心中所想,卻也另辟蹊徑,抓住了‘扶正’這個根本。
老三這性子雖然木訥,但在醫理上,卻有自己的一份通透和仁心。
“你說的,是固本培元的路子,沒錯。但眼下邪氣勢大,正氣衰微,光是‘溫補’,如杯水車薪,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