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他長得眉峰清俊,永遠帶著清爽的利落,在村子里也算是數一數二的英俊小生。那會兒我年紀小,關于他的事情知道得很少,但是我的記憶里他對我是很冷漠的。
十幾年過去了,他的精氣神都隨著歲月流逝了,飽滿的臉頰陷了下去,眼下的烏青很重,摻雜著的黑白頭發亂糟糟地貼在額前,瘦弱的身體穿著破舊的衣衫,滿眼的渾濁和疲倦讓他看上去有著不符合這個年紀的蒼老。
算下來他也才五十幾歲,但在我面前的男人仿佛已經七十多歲一般令人唏噓。
對視的那一瞬間空氣像是凝住了,看到我他先是驚愕了一秒,因為我冷漠的眸子他隨即有些局促地攥緊了衣角,緊繃的手指讓他手上的老繭和裂口更為顯眼。
他嘴唇張了張,卻沒有發出聲音,只有些微啞的氣音。
我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好半天才主動開了口:“十幾年沒見了,你來這里做什么?”
“我、我聽說最近市里不太平,女性不太安全。我猜到你可能要出任務,我不放心就過來看看。”他小聲地說著,語氣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他這些話讓我基本確定一件事情,就是他早就找到我了,并且一直在暗處關注著我的生活,如果不是夏蕓這一次意外發現了他,也許我還一直被蒙在鼓里。
“你一直知道我在這里?你經常來看我是嗎?”我問,目光一直盯著他,語氣疏離又有些冷硬的冷嗤道:“有必要嗎?你和我之間沒有那么深的父女情分吧?”
“我……”他眼底是一閃而過的躲閃,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垂著頭,半晌才趕緊在大大的衣服口袋里摸索著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盒子道:“這是我買給你的。”
那是一個精致的首飾盒子,四四方方的看著很不錯,他打開,里面是一整套的黃金首飾,有項鏈耳環和戒指手鐲,都是很粗的,估計要好幾萬。
我忍不住諷刺地笑了一聲:“你這是做什么呀?送給我相認的禮物?上演父女情深的戲碼嗎?”
“你別忘了,我是被你們賣掉的!”我抬手,冷漠地打翻了他手上的盒子,本來不愛情緒失控的我聲音都在發抖。“把你的深情拿去喂狗吧,不要惡心我。”
他愣了一下,也許是沒有預料到我的反應會這么的激烈,肩膀微微垮著低下頭,心疼地去撿地上的首飾,房間里只剩下他無聲的局促和我的憤怒。
我已經很努力地想平靜了,可當他滿眼愧疚、低眉順眼地討好我時,我居然情緒失控了,我甚至希望他和顧老太婆一樣惡心我,算計我,那樣我會平靜很多。
他將東西撿起來,像寶貝一樣捧在懷里,低著頭不敢看我,聲音沉重道:“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我說再多也像是在狡辯,但是當年我真的沒有參與把你賣掉,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情,我回去的時候你已經不知去向了。”
“如果這件事情你是無辜的,那拐賣我媽呢?這件事情你也是無辜的?”我反問,有些諷刺。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對我們母女的愧疚藏在濃重的疲憊里,良久低嘆了一口氣道:“她是我買來的。”
我失笑:“所以你現在這么低姿態有什么用?當年我被虐待的時候你但凡替我出頭一次,我也不至于吃盡苦頭不是嗎?”
“對不起。”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只說出了這三個字,一個字的解釋都沒有。
這三個字是他的態度,也是我受到傷害的罪證,我冷漠的表情突然笑了一聲,像是自嘲,更顯幾分悲涼。
“對不起有什么用?顧見女死了,死在了七歲那年,和你的人販子表弟閔貴一起同歸于盡了。現在的我姓林,叫林昭昭,不是你的女兒,和你沒有千絲萬縷的感情牽扯。如果你真的愧疚,那么把我媽媽的身世告訴我,我有權知道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