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山風裹著冷氣灌進衣領,徐謙趴在崖頂濕滑的草叢里,破陶碗扣在眼前,權當是個簡陋的“望遠鏡”。
雨水順著碗沿滴落,模糊了又擦,擦了又滴,可他的眼神卻亮得嚇人,像野狼盯上了獵物。
三里外,北嶺官道上火把蜿蜒如蛇,幽幽地爬行在泥濘之中。
兩百精騎,黑甲裹身,刀不出鞘,馬蹄裹布。
賀蘭嵩果然來了,來得悄無聲息,來得殺機畢露。
“頭兒……”小豆子縮在他身旁,瘦小的身體冷的發抖,牙齒咯咯作響,“他們……他們帶了火油桶,五輛板車,全堆在后隊。這是要一把火燒了咱們安民寨,片瓦不留啊!”
徐謙沒回頭,只嘴角一扯,冷笑從喉間溢出:“燒我?他賀蘭嵩配么?”
他瞇起眼,盯著那支越逼越近的騎兵,“我早給他備好了墳,就差他親自躺進去。”
他抬手,三指一屈,做了個下切的手勢。
崖后,石砣子立刻會意,揮手示意十幾個流民壯漢將早已準備好的五十斤砂桶傾入密道通風口。
那通風口直通寨內廢棄的地窖,再經由暗爐工坊改造的“熱流引道”通向寨中主院。
這砂細如塵,最易隨熱氣升騰彌漫。
另一側,陳三咬牙點頭,領著三十個手持鋤頭柴刀的壯丁,無聲地摸進側谷。
他們腳下墊著草墊,動作輕得連雨聲都蓋不住。
高坡上,阿禾蹲在一塊突出的巖石后,雙手緊握銅鈴,指節發白。
她不言不語,靜靜等著那一聲令下。
寨子里,死寂一片。
沒有燈火,沒有人聲,連狗都不叫。
寨門大敞,如一張黑洞洞的嘴,吞著風雨,也等著獵物自投羅網。
賀蘭嵩勒馬于寨外三百步,眉頭微皺。
他身披玄鐵重甲,面沉如水,抬手止住全軍前進。
“將軍,怕是有詐。”副將低聲道,
“徐謙雖是貶官,可這三月來,流民歸心,寨墻加高,哨崗密布……他豈會毫無防備?”
“一個被貶的九品驛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能懂兵法?”賀蘭嵩冷哼一聲“今夜,一把火,一鍋端。”
他揮手,五十名邊軍精銳提火把沖入寨中,步伐整齊,警惕前行。
可剛踏進寨門十步,地面忽有微震。
緊接著,一股滾燙的氣流從地底噴涌而出,那是石砣子點燃了引線,熱爐爆燃,砂石隨氣流沖上地面,順著通風口噴出,瞬間彌漫整個前院。
“咳咳!”沖在最前的士兵猛地捂住口鼻,砂土入鼻,辛辣刺肺,嗆得眼淚鼻涕橫流。
有人跪地干嘔,有人揮刀亂砍,火把脫手,竟點燃了身旁袍澤的油布戰袍。
火光驟起,映亮了整座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