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驛站柴房。
徐謙盤膝坐在一張破草席上,面前攤開的是昨夜從密道死尸身上搜出的北狄兵符,和一疊泛黃的羊皮紙。
紙角還沾著焦灰,火漆清晰可辨正是“北境左衛(wèi)”的官印。
他指尖輕敲兵符,金屬冷光映在瞳底。
阿禾推門進來,腳步極輕,手里提著個陶罐,里面是昨夜煮剩的藥湯。
她沒說話,只是將罐子放在角落,又轉身去取火盆邊烘著的舊衣。
“別忙活了。”徐謙開口,聲音沙啞卻帶著笑意,“這身子骨還能撐幾年,全看老天爺愿不愿讓我多臟幾回手。”
阿禾頓了頓,眸光微閃。
她昨夜親眼看見他扶墻嘔血,唇邊血沫混著雨水流進泥土,可那雙眼睛卻亮得嚇人。
此刻他左手仍微微發(fā)抖,卻還在笑。
“去,把小豆子叫來。”他指了指門外,“再把石砣子熔爐邊那盒廢鐵屑拿來。”
阿禾點頭,轉身離去。
不多時,小豆子從屋頂跳進柴房,渾身沾著露水。
“大人!我剛繞了一圈,邊軍探子退了三里,扎營不動。”他壓低聲音,“但他們留了兩只信鷹。”
徐謙頭也不抬,正用燒焦的木炭在羊皮紙上謄寫。
字跡歪斜拙劣,刻意模仿邊軍底層文書的潦草筆法,內容卻是:
“北狄使團將于七日后經黑水坡入關,攜金三千兩,換鐵器五百斤,接頭人賀蘭。”
他寫完最后一筆,吹了口氣,咧嘴一笑:“小豆子,這封信,你得親手塞進京城西角門守軍的尿桶里。記住,是尿桶,不是門縫。他們才不會仔細查。”
小豆子瞪大眼:“為啥要往尿桶扔?那不是……最臭的地方嗎?”
“聰明。”徐謙拍了拍他腦袋,貪官嘛,見錢眼開,見臭才敢伸手。
要是堂而皇之地塞門縫,反倒沒人敢碰,怕?lián)煛?/p>
可尿桶不一樣,誰撿了都說‘順手撈的’,誰都不會追問。”
小豆子恍然大悟,咧嘴笑了:“那我要是被人看見呢?”
“看見更好。”徐謙瞇起眼,“最好讓他們看見你鬼鬼祟祟地溜走。越像做賊,越像真有其事。”
正說著,石砣子扛著一筐“廢鐵屑”進來,腳步沉穩(wěn)。
那哪是廢料?
分明是熔爐初試后篩選出的高純度鐵粉,黑亮如墨砂,是徐謙命他秘密提純的“火漆摻料”。
徐謙取三兩鐵粉倒入火漆罐,攪勻后加熱,又將北狄兵符重重按壓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