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叫第二遍時,林薇就爬起來了。
灶房里冷得像冰窖,水缸里的冰結得更厚了,她費了好大勁才鑿出半瓢水。昨天從河溝回來后,她就盤算著要給王婆子熬碗熱粥——不是敷衍的稀湯,而是摻了碎米和野菜的稠粥。這是她計劃里“行為塑造”的第一步:用持續的“好處”讓王婆子形成條件反射,把“不打罵自已”和“舒適生活”綁在一起。
鐵錐磨得鋒利,劈柴省了不少力。她把昨天拾來的干柴塞進灶膛,火星“噼啪”爆開,映得她臉頰發燙。鍋里的水慢慢冒起熱氣,她從布袋里抓出一小把碎米——這是她特意留的,原本想攢著讓種子,現在卻成了改善關系的關鍵。碎米下鍋后,她又切了把剁碎的灰灰菜放進去,用木勺攪得勻勻的。
粥香漸漸漫出來,帶著米香和野菜的清苦,在寒冷的清晨里顯得格外誘人。林薇盛了一碗,用布裹著碗底防燙,端進里屋時,王婆子剛坐起來,頭發亂糟糟的,眼神還有些迷糊。
“娘,趁熱喝吧。”林薇把碗遞過去,聲音放得輕柔。
王婆子瞥了她一眼,沒接,三角眼里記是警惕:“今兒個怎么轉性了?想耍什么花樣?”
“不想耍花樣。”林薇把碗放在床頭的矮凳上,退后一步,語氣平靜,“天太冷了,喝碗熱粥暖暖身子。您要是不喝,我就倒了。”她故意說得隨意,像是在處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這是心理學里的“退一步策略”——越是強迫對方接受,對方越抗拒;反過來表現得“無所謂”,反而能降低戒備。果然,王婆子的眉頭皺了皺,沒再罵難聽話,只是哼了一聲,慢吞吞地端起碗。
粥熬得很稠,米香混著野菜的清爽,燙得人舌尖發麻,卻從喉嚨暖到胃里。王婆子喝了兩口,眼角的余光瞥見林薇正蹲在地上整理昨天挖的野菜,動作麻利,額頭上還帶著薄汗。她沒說話,喝得更快了,一碗粥很快見了底。
“水。”她把碗往凳上一放,語氣依舊硬邦邦的。
林薇立刻倒了碗溫水遞過去,看著她喝完,才收拾碗筷去灶房。自已盛了碗剩下的稀湯,就著半塊干硬的麥餅慢慢吃。胃里有了暖意,昨天被劉三驚嚇的余悸也散了些,她知道,第一步算是成了。
接下來幾天,林薇每天都雷打不動地熬熱粥,早上端給王婆子,晚上就著柴火余溫再熱一碗。她從不提要求,也不邀功,只是默默干活——拾柴時專挑最粗的枯枝,編草繩時編得又快又結實,連掃地都掃得比平時干凈。
王婆子的態度在悄咪咪地變。起初是喝完粥就罵兩句“浪費糧食”,后來變成了喝完粥就催她“還不快去拾柴”,再后來,會偶爾盯著她編草繩的手看半晌,嘴里嘟囔著“笨手笨腳的,連個繩結都系不緊”。
轉機出現在第五天。
那天林薇拾柴回來,凍得手都僵了,剛進門就被王婆子堵在灶房門口。“死丫頭,今天的粥怎么這么涼?”老婦人手里攥著空碗,臉色不善,“是不是又偷懶沒燒火?”
林薇心里一動——機會來了。這是她計劃里的“負強化”:故意讓王婆子l驗“自已不干活”的后果,讓她直觀感受到自已的“有用性”。
“娘,我拾柴走得遠了些,回來晚了,火滅了。”林薇低下頭,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委屈,“要不……我再給您熱一熱?”
“熱什么熱?涼粥怎么喝?”王婆子把碗往灶臺上一摔,聲音尖利,“你是不是故意的?想凍死我老婆子?”
林薇沒辯解,默默地蹲下身添柴生火,動作慢了許多,還時不時咳嗽兩聲,故意讓自已看起來疲憊又虛弱。火重新燒起來,她卻沒立刻去熱粥,只是坐在灶門前搓著凍僵的手,眼神茫然地看著跳動的火苗。
王婆子站在旁邊,看著灶臺上的涼粥,又看看林薇通紅的手和單薄的背影,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進了里屋。但林薇眼角的余光瞥見,她轉身時,腳步比平時慢了些。
那天晚上,王婆子沒再提涼粥的事。林薇重新熬了粥端進去時,她默默地接了,喝完后破天荒地說了句:“明天早點起,別磨蹭。”
林薇知道,這步棋走對了。王婆子已經在潛意識里把“熱粥”和“自已干活”聯系在了一起,就像實驗里的白鼠,終于明白按動杠桿才能得到食物。
真正的突破在第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