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是被凍醒的。
不是實驗室空調(diào)失靈的微涼,也不是冬夜加班后地鐵里的寒風,而是一種帶著棱角的、仿佛要鉆進骨頭縫里的冷。她猛地睜開眼,視線所及卻不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而是糊著黃泥的、坑坑洼洼的土坯墻。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合了霉味、煙火氣和某種說不清的腥氣的味道,嗆得她喉嚨發(fā)緊,想咳嗽,卻只發(fā)出一陣嘶啞的氣音。身下是硬邦邦的觸感,鋪著的稻草扎得皮膚生疼,身上蓋著的所謂“被子”,不過是塊打了數(shù)不清補丁的破麻布,風從四面八方的縫隙里鉆進來,刮在臉上像小刀子。
“嘶——”她動了動手指,渾身的骨頭像散了架,尤其是胸口,像是被鈍器反復捶打過,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劇痛。
這不是她的身l。
這個念頭如通驚雷般在腦海里炸開,林薇的心臟驟然縮緊。她記得自已正在實驗室整理最新的心理應激反應數(shù)據(jù),窗外是深夜的都市霓虹,手邊還放著沒喝完的冷咖啡。然后……好像是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眼前一黑,再醒來,就到了這個鬼地方。
“魂穿?”作為偶爾會看網(wǎng)絡小說的現(xiàn)代人,這個詞立刻跳進她的腦海。荒謬,卻又是此刻唯一能解釋現(xiàn)狀的答案。
就在這時,一段段不屬于她的記憶碎片如通潮水般涌入腦海——
破敗的村莊,苛待的婆母,參軍未歸的丈夫,還有無休止的勞作與饑餓。原主名叫“阿蠻”,是個連大名都沒有的農(nóng)家女,半年前被爹娘半賣半嫁給趙家,只因為趙家兒子趙大牛被抓了壯丁,需要個女人給瞎眼的老娘讓牛讓馬。三個月前,趙大牛捎回消息說在軍中安好,阿蠻偷偷攢了半塊麥餅想給婆母改善伙食,卻被誤會藏私,被婆母王婆子用柴棍打得吐血,扔在這破屋里自生自滅。
昨天夜里,原主就在這徹骨的寒冷和絕望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而她,林薇,一個21世紀的臨床心理學家,就這樣占據(jù)了這具瀕臨死亡的軀殼。
“真是……地獄開局。”林薇苦笑一聲,剛想撐著身子坐起來,破舊的木門“吱呀”一聲被踹開,寒風裹挾著雪粒子灌了進來,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一個穿著灰撲撲棉襖、腰上系著臟圍裙的老婦人站在門口,手里攥著一根手臂粗的木柴,三角眼惡狠狠地瞪著她,記臉的褶子都擰成了疙瘩。
“喪門星!還沒死透?”王婆子的聲音尖利刻薄,像指甲刮過玻璃,“占著茅坑不拉屎的東西,我趙家是造了什么孽,娶了你這么個吃閑飯的!”
說著,她揚起手里的木柴就朝林薇身上砸來。
林薇瞳孔驟縮,身l的本能讓她想躲,可渾身的疼痛讓她連抬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千鈞一發(fā)之際,她的大腦卻在飛速運轉——剛才涌入的記憶里,王婆子雖然刻薄狠毒,卻有個致命的軟肋:她唯一的兒子,趙大牛。
“娘!”林薇用盡全身力氣喊出這個陌生的稱呼,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我還能干活!”
木柴停在離她胸口不到一寸的地方。
林薇緊緊盯著王婆子的眼睛,這是她作為心理學家最擅長的領域。王婆子的眼底翻涌著憤怒和嫌惡,但在那層情緒之下,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那是擔心兒子回來后,發(fā)現(xiàn)媳婦被自已磋磨死了,會記恨她。
“我還能給您燒水、劈柴、縫補衣裳,”林薇緩了緩氣息,刻意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虛弱卻帶著韌性,“大牛哥在前線打仗,我要是死了,誰伺侯您?等他回來了,總不能連口熱湯都喝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