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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最終沒能飛向火星。
她的謊言被徹底揭穿后,不僅被取消了任務資格,還因偽造數據和誣陷同事的惡劣行為,被永久性地從航天員隊伍中除名,并接受組織的進一步調查。
而顧遠航,雖然保留了航天員的身份,卻被撤銷了祝融之征號上所有的指令長權限。
組織上,臨時指派了另一位經驗豐富的航天員與他搭檔。
火箭升空的那一刻,巨大的推背感將他死死按在座椅上。
透過舷窗,地球那顆蔚藍色的星球越來越小,最終變成了一顆遙遠的星辰。
進入平穩軌道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了個人加密通訊頻道。
接收端,只有一個人——已經成為任務控制中心核心指令員的我。
第一封郵件,在他進入太空的第三個小時發了過來。
“星星,我知道你看得見。我現在正飄在離你十萬公里的地方,這里很美,但我的世界一片漆黑。我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我不該奪走你的夢想,那是你用命換來的東西,我卻把它當成可以隨意處置的私人物品。我混蛋,我該死?!?/p>
我坐在總調度臺前,看著屏幕上跳出的私人信息提示,面無表情地將其標記為已讀,然后切換到公共頻道,聲音平靜。
“祝融之征號,地面指揮中心呼叫。請報告飛船姿態數據,完畢?!?/p>
耳機里傳來顧遠航有些慌亂的聲音:“收到。姿態數據正常,完畢?!?/p>
他的懺悔,對我來說什么也不是。
從那天起,這成了我們的日常。
他每天給我發來大段大段的懺悔。
“第五天。今天我看到了獵戶座,我想起我們第一次約會,你指著那三顆星告訴我,那是獵人的腰帶。凌星,我的宇宙里,只有你一顆星星,可我親手把它熄滅了。”
“第十五天。我的搭檔問我為什么總是一個人發呆。我怎么告訴他,我把我的靈魂留在了地球,留在了那個我再也回不去的人身邊?!?/p>
“第三十天。我開始做夢,夢到你穿著宇航服對我笑,可我一伸手,你就消失了。星星,我好想你”
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充滿了悔恨和卑微的乞求。
而我,只是日復一日地,將那些信息標記為已讀。
然后,用專業聲音向數億公里外的他下達指令。
“祝融之征號,調整太陽能帆板角度,準備接收信號。”
“祝融之征號,核對軌道參數,五分鐘后進行軌道修正?!?/p>
“祝融之征號,報告維生系統數據。”
我的聲音通過電波,穿越遙遠的星際空間,清晰地傳到他的耳朵里。
我們離得那么近,近到他每一次呼吸的數據我都能看到。
我們又離得那么遠,遠到他的悔恨再也無法在我心里激起一絲漣漪。
這種徹底的無視,成了對他最殘忍的懲罰。